天外的雪似乎飄的更大了,也更冷了。
可一眾朝臣們還是跪在殿外,據此已經耗了三個時辰。
百里奚站在乾泰大殿的窗前窺視,不知道他們何來的底氣十足,時疫爆發之時,也不見得他們這般精神撼人尋來解疫之法,一個一個盡是推脫責任的生怕染疾。
如今倒是為了恭維國師之言,個個竟然這般肯捨得以命相博,也不嫌棄會患疫病,更加是這難熬的冷了,凍暈了直接就抬下去。
對此,他甚是有些不解,既然他們都對國師馬首是瞻,那麼大可越過他直接執行就好,何必假惺惺的尋求他的意見。
“陛下,若按照今日之計拖下去,於我們無益,先不說時疫反覆,人心惶惶,那晉國發動兵力恐怕也是遲早,所以此刻安撫朝臣收籠民心很有必要。”
夏衍早就發現了譚青的手段是在拿捏人性的弱點,但他並未著一語道破,他還需要一點兒時間,用以萬全之策,心知,他的可怕程度遠遠不止於此。
百里奚折身望向夏衍,神色些許深旎的繁複,他思索再三,說道:“本想著拖延時間能夠耗出國師的目的,如今看來似乎卻是不大可能了。”
“這上元節,猛地一聽的確是個好日子呢。”
“陛下,上元節可是十日後,如此也算是夠用了。”夏衍眸光掠過一絲堅毅,彷彿已經決斷一般。
百里奚輕舒口氣,他從雕刻鏤空的窗向外放眼看去,似乎能夠看到整個乾泰殿的格局佈置以及那些跪倒一片卻依舊傲首挺胸的朝臣,雖然一半扛不住嚴寒已然顫抖著身子,可卻沒有半分想要放棄的想法。
然而,好像也只能隨他們所願,沒有別的選擇。
輾轉之間,他收回了已經開始酸澀的目光,微微發愣了起來。
不自覺間就想起了已逝的父親,他茫然的望著眼前突如其來的這一切,忘記了動作,似乎有一霎那是無限重合了呢!
可是結果會真如國師所願嗎?
百里奚無聲的嘖嘖嘴,轉身離開乾泰殿的後殿,行至門口時,他對著值守的內侍吩咐了聲兒,“動手!”
夏衍跟至而後,看著那內侍帶著幾位宮人悄悄離開,意識到什麼,開口阻止道:“陛下……”
可不待他說完,百里奚像是知曉他要說什麼一樣就打斷了他的話,略帶警示的說道:“水神殿下,孤眼裡可容不得沙子,他們今日可背叛孤,那麼來日便可以推翻大虞,國師既然已經達到目的,自然那些人早已失去了利用價值,先行懲戒一番,料想國師沒有意見,至於生死可就看命了。”
夏衍嘴巴微張著可就是發不出聲音來,像是有一根巨大的魚刺卡在喉嚨裡,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一下就奪走了他的聲音,心臟由無奈到無力。
他很清楚他的意思,縱然是神,他也實際插手不了人間帝王的決定,這是兩界之初便有的規定。
約莫一時,二人冒著霜雪來到御醫院,醫師們依舊在忙祿著配置解時疫的藥物,雖然加註了芙蘭,可是效果並不是十分好,單從那些感染時疫的病人們就可以看的出來,可見得國師是有意為之。
眼尖兒的賀槿從一堆醫師中冒了出來,手中拎著一段臘梅,對著沒有做任何防護措施的百里奚張口勸道,“陛下,防護不嚴可是會感染時疫的,如今這疫情反覆橫跳的太快,還是身體重要,湘潭城主怎麼都不憂心一些。”
百里奚並沒有在意,伸手揮向一眾欲行叩拜的眾位,免去了他們的禮數,示意他們繼續,這才對著絲毫沒有想要拜見他的賀槿說道:“賀醫師,此番時疫,孤已然知曉原因,自然是不怕。”
“既然知曉原因,陛下才更要當心的好,如今中洲邪祟盡出,一個不小心大虞可就會辦國喪。”賀槿意味深長的掃了一眼神夏衍,語氣並不是十分禮貌。
只要是個人都能聽的出來,他是什麼意思,儘管百里奚是人間的帝王,不是普通者,可他到底還是凡人之軀。
百里奚並未在意,或許是預設了他脾氣不好的設定,但是為神的品德還是有的,時疫一經開始的時候,他就出現了,並且很大程度上也阻止了時疫的漫延,至少這帝宮裡有人還是健康的,他接話道,“讓賀醫師憂心了。”
賀槿的分寸還是有的,他沒有再行強詞奪理,當然他這是完全針對夏衍而已,“陛下注意就好。”
夏衍抬眸看向賀槿,這是他們在忘川一戰後所謂的第二次見面,他想他會繼續忍耐下去。
畢竟,他已經完全拿回了屬於他自己的一半元神。
然而,他是將別,可某種意義上卻又不是。
可是對待將別,他始終無法做到真正絕情,怎麼抉擇到最後想到的都是溫蘊,那個孩子,他不該預設他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