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黑色的雨勢落下穹蒼,堆積在九天浩白的地面之上,浸泡著鮮血與屍體,深深散發著幽冥的氣息。
夏衍下意識的推開抒珩避開那直衝而來的匕首,單手握住那染血的刃面,抬眸終於敢對上她的眼睛,可要說話時才發現聲音哽在喉嚨裡,根本發不出來一絲音量來,他就那麼直直地毫無轉移的看著她,在一片沉默的血腥中,而此刻的安靜彷彿是一把利刃一片一片凌遲著他的心臟,那疼幾乎到麻木。
“我一直在等你,辛好……你來了。”
貊庠眸光瀲灩著輕飄飄的光,臉頰上的傷口已盡模糊表情,她看盡他隱忍的情緒,卻無法定奪他此時該是何意,或者恐是已經看出來了她的算計,才單手握住那本該襲向抒珩的匕首。
不過,這樣也好,省的她又告訴他。
她手腕一翻,手中的匕首便脫出他的手心而出,化出一道流光,射進了他的腹腔。
夏衍悶哼著朝後面倒去半步,卻穩穩的擋在抒珩的面前,分毫不退,他吞下那瘋狂逆湧進喉嚨裡的血腥,眼睛依舊緊緊的盯著她,從牙齒裡擠出一絲聲音來,虛無的像是晨間裂陽升起時那將要散去的霧,“我總是希冀著你能信我一回,哪怕一字一言,我也能試圖將一切拉回到那個……你最初想要的結局。”
貊庠眸光未動,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十分力氣便將那匕首盡數推進他的身體,手中血光湧動,她沉思著對上他的眼睛,語氣透著世間最寒的冷,仿若冰原凍土般,她誠懇的語氣說話道:“夏衍,你知道嗎?這世上最可惜的事情莫過於追究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抒珩被夏衍的一掌推開一步,可那一掌並沒有半點勁力,不過有如輕輕一碰,她站穩腳跟後,就推開桀茗欲要扶住她的手,情急之下拔出髮髻之上的金簪,那是用做湯池扶桑樹幹的夾心木,裂火之息可謂穹蒼至陽,她反手射出,那道火劍如虹,直直爨向正在行兇的貊庠。
貊庠察覺到那道灼陽般的劍刃直衝她而來,雖然夠強悍,但唯獨不能傷她性命,皆因那人氣力不足,她無動於衷,保持原有的姿勢,這一刻,她在賭夏衍該是作何反應。
夏衍將她的心思全都看進眼裡,卻只是低眸,後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手,隨後拔出那插進他腰腹間的匕首,只見血色再一次浸透衣衫,可他依舊連眉都不曾褶皺一下,抬眼撇去之瞬輕易就襠下那扶桑木化作的劍氣,而他並沒有放開她的手,說話道:“我無法念出你的名字,更加無法阻止你,每一次開口那就像是詛咒一般扎進我的心臟深處,那時有時無的疼,就像除不掉也祛不淨的棘刺,這一刻這一時我總想著該怎麼辦,才能回到最初的起點,若那時候的我們不曾相遇就好了。”
“若是不相遇,無疑是最好不過,可是……還有當初嗎?”貊庠冷笑一聲兒,掙開他緊握著的手,眼睛掠過一地碎屍殘體,還有周遭圍而不敢貿進的兵將,他們臉上無不是膽寒與之憤慨,她嘲諷道:“水神殿下啊,你有看過這滿地堆積的屍體嗎?看過這些兵將臉上的憤怒與害怕嗎?如果看過,你還能說出這種白日做夢的話嗎?”
“當初,戰敗之時,分明我已經認輸了,可你卻不願!”
夏衍被推開的手一時僵硬在半空,臉色青白遞加,他試圖回答她的問題,可話到口,偏生一字也解釋不出口,是的,他不能……
抒珩無法抗衡的始終是夏衍對那人出於兩世的愧疚,可這不是縱容她繼續做惡的藉口。
她奪過桀茗手中長劍,一步躍然而過夏衍的阻攔,對向貊庠,劍刃鋒利,先發制人。
貊庠輕笑一聲兒,簡直求之不得,隨即迎戰,匕首與劍鋒硬碰之下,抒珩膀臂發麻,遂以仙術加持,不再單方面施硬。
夏衍身形一晃,閃到兩人之間,一劍只是逼退了貊庠,終究他沒法對她下手,哪怕已經到了此刻此時。
見夏衍動手,貊庠只是一愣之後,當即反擊,卻是越過他刀刀要害直逼抒珩。
夏衍這時若還看不明白貊庠的目的,那麼他一定是愚不可及,他一劍凌塵,擋住她就要划進抒珩脖頸間傷口的匕首,眼眶中的驚愕混跡了無措,顫聲兒質問:“你要做什麼?”
貊庠見那匕首捱到抒珩脖頸間傷口,又一次染上了那碎裂開來的皮肉才被擋住,她眸色裂開一抹深邃後人畜無害一笑,反問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看不出來嗎?”
“這不是你的目的。”他難以置信她何故於此,她想要殺的人難道不是他嗎?
貊庠懶得再說一字,手中匕首一轉,伶俐至極的彈開夏衍那橫隔的一劍,襲向抒珩以行動說明那就是她的目的。
抒珩眼前是愈來愈近的刀光,這次她沒有躲開,也是根本躲不開,在七絕陣法如數被破後她能撐到此間已經是不易,更何況她還中了這漫天而墜落的毒雨瘴氣,還有方才那匕首捱到她的脖頸傷口便是毒發的契機。
桀茗眼看來不及拔劍,只能以身擋在帝女面前以命相護,棄料抒珩一掌推開了他。
貊庠被眼前上演的一幕稍稍驚到一霎想笑,卻沒有半分改變她要殺了她的決心,眨眼之間刀刃就要再一次深進抒珩的脖頸。
那種毫米之差的距離,夏衍根本來不及揮劍,只得徒手再一次攥住那利刃,掌心的傷口又一次被覆蓋,血肉模糊,深可見骨。
血色順著匕首的刃面漫延至刀柄,貊庠手中已經是一片溼漉漉的溼潤,她看著夏衍眼眶裡森然冒出的複雜情緒,痛苦中瀰漫著不甘與絕望,她淡笑著將目光移向他同樣架在她脖頸上的劍刃,問他:“你在生氣?”
夏衍攥緊那刀刃,目光寸寸追上她那張令人刺目的笑臉,想要張口卻停了許久,才說話道:“你該追究的人是我!”
貊庠眉峰微皺,面色雖血汙一片,但那薄削的輪廓此時卻清楚的冷豔,令人一瞬移不開眼,她語氣實誠道:“不,那個人不會是你,你只是做了所有人都會做的事情罷了!”
話落那瞬,貊庠無視橫在脖頸間的長劍已盡染了她的血,手中匕首化作一陣流光,卸出夏衍緊攥的掌心,向後退開的那瞬只見那流光似是箭簇一般射向抒珩,一刀劃過她脖頸上的傷口,深可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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