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小姐聽了他的話, 卻猛地掙開了他的懷抱, 大口的喘著氣,腦海裡浮現出老祖宗從小告誡她的四個字, 人妖殊途。
“夢之,”她第一次如此鄭重的喊著他的名字,“我爹孃給我結的親事, 是符隸大戶雲府的少東家,比我大三歲, 和我們家門當戶對, 爹孃已經應了, 我們,我們不可能的。”
她低垂著眉眼,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你走吧。”
她伸手推他,他紋絲不動。
“我們為什麼不可能?”魘顯然很難接受這個答案, “因為我是妖嗎?”
對, 因為你是妖!
七小姐很想這樣直接告訴他, 可是看著他受傷的眼神, 她卻不忍心說出口。
“對不起。”她聽見自己說道,“對不起,我不喜歡你。”
唐筠看著這兩人糾纏不清,再看看那邊越逼越緊的婚約,十分痛心。
“你們兩個不合適啊,你比她大了幾千歲啊, 幾千歲!而且還有生殖隔離,還不如現在就分手呢!”
如果真的在一起,人類的壽命何其短暫,她能陪他多久?
到時候難道要生離死別嗎?
事實證明,還沒到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生離死別了。
唐筠看著跪在祠堂裡的七小姐,再看看被抓進私牢裡鎖住琵琶骨的大妖怪,嘆了口氣。
虐啊,真虐,所以顧老師前世是隻大妖怪?
還是個連名分都沒有的大妖怪,怪慘的。
七小姐自然知道家裡的規矩,也知道自己哪怕不嫁給雲少爺,也不可能嫁給一隻妖怪,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承認過自己的心意。
她決定送他走,可惜被人告了密。
她在祠堂裡跪了三天三夜,魘就在私牢裡受了三天三夜的刑。
被帶到私牢門口的時候,七小姐的心都要碎了。
她眼睜睜的看著魘被牢牢地綁在架子上,而站在他對面的男人掄圓了膀子,拿著特製的鞭子甩了過來,帶著倒刺的黑色皮鞭虎虎生威,落在他的面板上,發出沉重的聲響,在他白皙的近乎透明的胸口留下長長的傷口,一道道外翻的皮肉豔紅妖冶,血珠墜落,沒入泥土,像是通往黃泉路上的曼殊沙華。
老祖宗就坐在一邊,對著七小姐招了招手。
七小姐一動不動地站在魘的對面,隔著一道鐵欄,大眼含著淚,膽戰心驚的聽著他鼻腔溢位的悶哼,聲聲入耳,觸目驚心。
老祖宗滿意的捋著花白的胡須,看著地上的血跡斑斑,伸手推了推她,“芊芊,去,殺了他。”
他淡漠的語氣就像是在談論今天天氣真好,而不是讓她去手刃了她的心上人。
哦不,心上妖。
人妖殊途。
老祖宗讓她在祠堂裡跪了三天三夜,讓人反反複複在她耳邊唸叨這一句,她聽得心煩意亂。
魘身上貼著定身符,七小姐拿著桃木劍的手在不住的抖,他蒼白的臉在昏暗無光的地牢裡顯得模糊不清,只有一雙眼睛,仍舊灼灼的盯著她看。
寬容無畏的一雙眼,像是可以寬恕她此刻任何罪行。
“來吧!”他微微張開雙手,門戶大開,像是要擁抱她,身上的鐵鏈子嘩啦嘩啦響。
七小姐眼睛一閉,握著木劍的手微微發抖。
“去殺了他,”老祖宗吩咐道,“只要殺了他,你離家出走的事就既往不咎。”
七小姐睜開眼睛,對著魘笑了一下,緩慢的將木劍對準了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