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子有幽蘭君子之風,在蒼虞時,素來體恤民情深得民心。來赤離後,一開始日子並不好過,連月俸都會被質子府的人剋扣,自己只能到街巷賣字畫維持生計,也算是珠玉蒙塵了。”
“哦?你對他評價這麼高?”蕭天南有些意外,陽修祖識人的眼光可是向來比較刁鑽的。
“王爺有所不知,當初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他就已經把質子府上下打點妥當,再無人敢給他小鞋穿。”
“王城裡喜好附庸風雅的庸官大有人在,這是臭味相投,找到靠山了?”蕭天南尋思道。
“是也不是,”陽修祖嘆道,“一開始確實是因為字畫的原因,被人賞識後幫其正了身份。但後來,卻是因為他的真才實學了。”
蕭天南將茶盞放下,聽得很是認真。
陽修祖繼續道:“他雖然是質子,但在王城裡出入並不受限制,說白了,就算死了也不會被人放在心上。”
“此子白天走街過巷,晚上閉門靜思,一個月的時間就寫出了《諫州守九思疏》。處處為江州民生福祉而計,剖析入微,在民間廣泛流傳,一下便得到江州州守賞識,時常邀其過府相敘。”
“江州州守……”蕭天南目光飄向房梁,在腦海裡翻找了一下後道,“我記得好像叫李昌濟,腦子一根筋,是個做實事的人,難怪會一點都不避諱封國質子。”
陽修祖緊跟著道:“此子還精通觀氣辨礦之術和水文地理。在李昌濟授意下,遍歷江州三郡,幫助尋得大小礦脈五條,提出改進壩渠河堤的意見無數,幾乎全部被採納。”
“江州廬海郡以往年年水災,死傷數萬,在他幫助下,近三年再沒發生過。李昌濟將此事上書,王上閱後龍顏大悅,不僅解了叱羅昆丘禁足之令,還準其在軍衛陪督之下,前往赤離各地監修水利。”
蕭天南道:“王上是用人不疑,但那叱羅昆丘如此助益赤離民生,倒是一點都不把自己當外人。到底是真有那麼仁義,還是為了報復叱羅燁不顧親情之舉?”
陽修祖想了想後道:“我更傾向於後者,畢竟遭家國拋棄,淪落異鄉為質,按理任誰心裡都會有不平之氣。”
說到這,陽修祖似想起什麼,補充道:“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此子與李昌濟成了忘年交後,聽說前些日子還與其一同拜了李家宗祠。”
“都入宗祠了?李昌濟難道想將女兒嫁給他?”蕭天南奇道。
按照赤離習俗,帶外人拜宗祠的意義十分重大,基本就是要結親了。
“不是李昌濟想,是他那好女兒李初燕想。李初燕位列王城四大才女之首,素來關心民間疾苦,與叱羅昆丘幾乎是一個路子的人。兩人在州府裡見得多了,難免惺惺相惜,生出相見恨晚的情意來。”
“這事要是成了,倒是個稀罕事,一國質子竟然成了主國正二品大員的女婿。”蕭天南感慨道。
陽修祖搖了搖頭:“李昌濟在這個問題上倒是有原則,他怎捨得將自己這寶貝女兒嫁去一個封國。為這事,一直相處和睦的父女倆差點打起來,有段時間整個州府都是愁雲慘淡。”
這些州守家中不可與外人道說之事,陽修祖講起來卻好像自己親眼見過一般。
“那他還帶叱羅昆丘拜了宗祠?”
“叱羅昆丘最後,好像……同意入贅李家。”陽修祖講出來,似乎覺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不禁搖了搖頭。
“什麼?”蕭天南這一下是真有點坐不住了。
隨即,他便大笑起來:“叱羅昆丘這是要把他老子活活氣死的節奏啊。”
陽修祖嘆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不知所起?”蕭天南笑聲變小,神情逐漸轉冷,從齒縫裡蹦出一句話來,“我看是我們都疏忽大意了,早該在此子剛入烈鴻城時就將其除去。”
陽修祖駭然。
這樣的人才,被赤離接納不是好事一樁嗎?
蕭天南嘆道:“在你心裡,我赤離年輕一輩是不是少有叱羅昆丘這麼優秀的人才。”
陽修祖如實點頭。
“我想法跟你一樣,叱羅昆丘身上光芒很是耀眼,但越是這樣我越要將其趁早扼殺。”蕭天南語聲冰冷,任誰都能感覺到他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