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正平說:“真是一個跌宕起伏的故事,恭喜你們。”
關越沉默地坐回沙發上,關正平準備好餡料,開始和麵。和到一半,臥室裡的小昆輕輕地喊了聲,那聲音裡帶著愧疚與不安,關正平便放下手頭的活兒,進去,解開圍巾,將小昆帶出來。
“沒關系,都是自己人。”關正平說,“這是關越,你見過的。聞天和,關越的愛人。”
關越說:“嬸嬸好。”
“嬸嬸好。”天和笑道。
小昆沒有回答,關正平說:“他有點害羞。”
天和只是打過招呼,便禮貌地不再說話,他知道這個時候,對方一定覺得自己毒癮發作的醜態被看在眼裡,令他非常地難堪。
小昆也已年近四十,而關正平則將近五十歲了,較之關正平頭發裡夾雜著的少許白絲,小昆明顯看上去要顯得更衰老一些,變性後服用了一段時間的激素,以及吸毒對他的身體産生了不可逆轉的傷害,臉上帶著暗斑與法令紋。
天和摸出手機,給關越發了條訊息:【不要當著你嬸嬸的面勸正平叔回去。】
關越看完沒說話,小昆從茶幾下摸出煙,關越找到打火機,為他點了煙。客廳裡再次陷入沉默。
“天嶽為什麼也沒來?”關正平笑道。
天和說:“你在電話裡說,有什麼疑問,才來找你,大哥和二哥,都說他們沒有任何疑問,不想打擾你的生活,所以都不來了。讓我們給你問聲好。”
“嗯。”關正平點點頭,和了面,遞給小昆一杯冰水,順手給他點上第二根煙。
小昆手指挾著煙,拈著冰水杯,開始喝水,蒼老的容顏映在玻璃杯裡,眼睛一瞥關越,含糊不清地朝關正平說了句葡萄牙語。關正平道:“他說,關越長得像我爸爸。小昆普通話不太會說了,只會說家鄉話和葡萄牙語。”
關越點點頭。
“關越你來包?”關正平說,“我去把衣服晾了。”
關越便走過去包餃子,天和過去幫忙,看了下,也不知道能幫什麼,只得站在一旁看關越自己擀皮自己包,小昆抽完第三根煙,走到浴室去洗澡。
天和抬頭,望向天花板上那斑駁的滲水痕跡,說:“我完全理解他的選擇。”
關越:“我只是認為,他完全可以活得更好。”
天和:“他現在就很好。”
關越轉頭,望向在陽臺上晾衣服的關正平,再看天和。
“是我錯了?”關越忽然說。
天和:“你覺得我們的生活相比之下,就真的更好麼?”
關越停下動作,與天和對視。
“在商量怎麼把我拐回家麼?”關正平把衣服收進來,拿了幹淨衣服放在浴室門外,說,“我在這裡過得很平靜。”
關越沉默。
關正平:“我知道你想救贖我,不過我覺得我不需要救贖,需要救贖的人,是你。”
關越:“我覺得你才是需要救贖的那個。”
天和:“喂。”
關正平說:“你還是活得這麼累,這麼喜歡鑽牛角尖麼?物質生活的充盈,是給了你幸福,還是給了你負累?”說著又出去晾衣服了。
關越:“放下金錢,一無所有地重新開始,就能讓你平靜?”
“你覺得你擁有了財産嗎?”關正平抖了幾下衣服,掛在衣架上,說,“我看是財産擁有你,你正在日以繼夜地為它們打著工。”
關越:“我確定我擁有它們,因為金錢是保持自由的一種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