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正堂,有小廝取了她們的牌子,引著上了二樓正間。新晉的女學生七七八八來的差不多了。姜沅在其中看到了沈家兩姐妹的身影,姐姐沈天靜穿著一身荼白色繡蘭長裙,端的是端莊雅緻,妹妹沈無風則比她活潑些,外面海棠紅折枝花紋小褂襯月白中衣。她們不管相貌還是氣度都是這一屆女學生裡的佼佼者,再加上沈家的家世,自是備受矚目。
清風堂就在沈家大院的後巷,是以沈家姐妹無需像姜沅她們這般匆忙起早,整整行過了兩條街巷才到門口。
姜沅很是羨慕這一點。前世她入太學時為著早起甚是受了一番折磨。
沈家兩姐妹也是看到了姜沅,她穿著水綠衣衫,很是恬靜。沈天靜略略點了點頭,算是和她打了招呼。
姜沅想起當初考場上的“小意外”,對這兩姐妹沒什麼好感,笑一笑應了,並不上去搭話。
授經文典籍之課的女西席與以前一樣,是京中低階小官之女,學名張伶月。同周慕夏一般,當初在太學甚是出色,後來嫁與了門當戶對的青梅竹馬,好景不長,她婚後無子,兩年之後夫君又意外去世,婆家把她趕了出來,孃家也不願收容她,幸而她有才學在身,回了太學擔了職,勉強過活。
張伶月穿著皂色素紋衣裳,頭上僅戴著一柄白玉簪,說不上多好看,卻是面容清秀,幹淨利落。她時年三十左右,因為過早地經歷了那些事,實際上看來要比真實年紀更見滄桑些。
張伶月不茍言笑,性子也是一板一眼循規蹈矩,好在她是真才實學。可惜太學女子堂中認真聽課者無幾。太學就像一個門檻,只要進來身價就倍增,所以家世一般的姑娘在入考前都會相當用功,但是進來學成什麼樣就不在考慮範圍了。
整個學堂放眼望去也就只有沈家二位姑娘、姜沅、陳梔還有周慕夏算是認真在聽課。
因是第一天入學,第一堂課,謝冰卿便來二樓探望她們幾個小妹妹。
謝冰卿算是活在傳說中的人物,她一來即惹來矚目。好些個見過的未見過的貴女都小心翼翼地往門外看去。沈天靜沈無風是她的表妹,自然出去相見,沾了這份榮光。卻說清風堂雖是男女不同席,卻是在同一廳堂,彼此能相互照見。所以太學除了有勤學,還有相親的功效。
謝冰卿本就是個打眼的人物,又有兩個貌美如花的妹妹在身側,自是引來不少有意無意的注視。謝冰卿同她們說了一會兒話,方才又看向屋中。姜沅坐在最邊角,陽光照不到那處,很是陰冷。才短短一上午,女學生中已是搭好了伴,誰和誰一起,誰和誰一道,涇渭分明。就連陳梔也有劉玲瓏相陪,整個屋中只有姜沅和周慕夏獨身一人,卻還是一個在最前面,一個在最後。
謝冰卿心裡一動,和天靜無風道:“姜家的妹妹性子不錯,溫婉大方。你們閑時倒是可與她作伴。”
她說完這話,沈家兩姐妹的表情俱是一變。
沈天靜面上的笑意斂去些,一臉高深莫測。無風直接些,笑道:“我倒是不這麼認為。那姜家的四姑娘傲氣得很,不大容易接近,要不怎麼都沒人同她說話。”
謝冰卿不知道她們之間的齟齬,只當是性格合不到一處去,此話暫且不提了。
正這時,外面傳來熙熙攘攘的聲響,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正堂一處去。
屋中的人自也是聽到了。因著謝冰卿在門口,陳梔有意想去看看卻又自覺形穢,便想要央著姜沅陪她一起出去瞧瞧,至少姜沅與謝冰卿相近,不怎麼會尷尬。
姜沅卻是睏倦得很。今天為了趕來學堂,她起了個大早,根本沒有睡醒,想趁著這個時間休息一下。但是陳梔求得太厲害,她畢竟與陳梔出自一家,推拒不了,也只能陪著她去了。
二樓的女學生們都扶著闌幹向樓下張望。姜沅見謝冰卿也在,同她說了些話。陳梔躲在這些個貴女的身後,藉著縫隙瞧瞧看去,樓下有一白衣公子,端的是風光霽月,他身旁站著的是前兩個月在西郊救過她們的任家二公子任策。這兩人正同一個青衣男子在說著什麼。
“是謝湛誒……”貴女中有人悄悄說,“當真是如傳說中的好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