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提起這個,任策臉上的表情瞬時陰沉下來:“只是受了些驚嚇,並無大礙。”
謝湛看了他一眼:“你應當知道你阿耶不會讓你娶她的。”
任策不說話了。
謝湛向來點到即止,也不再多言什麼。兩人又聊了會兒旁的便要離去了,走時任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問謝湛道:“對了,你可知今日救下阿月的是何人?”
謝湛輕蹙一下眉頭,不明白他的用意。
“是你家那位四姑娘。”任策道。
謝湛聽他這樣說,面上表情卻是未變,並不多意外。
任策卻是肅了臉色,正經起來:“以前我還不太願意你喜歡一個奸臣之女,如今看來是我淺薄了。她是個好女孩。”
謝湛卻是連眼睛都不眨:“這是自然,不必你說。”說罷轉身走了。
…………
姜沅將這一身的鉛華洗淨,換上了家常的青綠小衫,裡襯著秋香色的中衣,頭發也散下來披在肩頭。沒了那麼些身外之物的束縛,姜沅剎那覺得清爽起來。
她忽然想起這院中還住著一個,便問:“那位汪姑娘醒過來了嗎?”
書煙一邊幫姜沅將長發理順,一邊道:“醒來了,方才我出去接熱水時還碰到她身邊的侍女小桃了。”
姜沅點點頭,卻是未多在意:“醒來就好。”
正說著,忽然有人在門外輕叩門扉。
姜沅和書煙兩個俱是一愣,想不到誰會在這個時候來。
書煙放下手中梳子走去開了門,竟見是汪惜月和小桃兩人。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書煙將二人請入內來。屋中燃著火盆倒不多冷。小桃為她家姑娘解下鬥篷,安置一番,在旁邊落座了。
汪惜月是個美人,柳葉彎眉,點漆黑眸。雖因在病中帶著些病容,但難掩少女的嬌媚與靈動。
姜沅道:“汪姑娘才醒過來,身子尚弱,為何不在屋中靜養?”
汪惜月輕咳兩聲,笑道:“要靜養也不差這一時,可若是錯過了今晚,明天就難見到姑娘了。”
汪惜月是庶出,沒有給旁府下帖子的權力,汪家別的女眷又素來與姜家沒有什麼來往,明朝兩人各散,就恐怕很難再有交集了。
姜沅讓書煙去沏了盞茶來,遞與汪惜月時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竟是冷冰冰的,可見是她身子弱,屋中雖暖和,但暖不到的手上。姜沅吩咐書煙取了手爐來,汪惜月接過,心下卻暗嘆這位姜四姑娘當真心細如塵。
汪惜月向姜沅道了謝。她一個庶出的,姨娘又去的早,手上拮據,卻仍是挑了一副做工甚是精良的琺琅如意簪作為謝禮送給她。汪惜月很是靦腆羞澀地將禮物拿出,心裡惴惴的,她知道姜沅這樣的貴女見過戴過的好東西不知有多少,定然看不上她這副。但這於她而言卻已是最好的了。
姜沅看著心裡一陣心酸。她自然清楚汪惜月作為庶女的不易,這簪子其實算不上多好,但卻比汪惜月周身所戴的高出不止一個檔次,想來應是她極其寶貴的。前世姜沅待陳梔那樣好,救過她不知幾多回,最後卻都是白付了,陳梔不僅沒有知恩圖報,反而落井下石。倒是現在不過是順手之舉,卻換來這一番回報。
姜沅鄭重其事地將錦盒手下,笑吟吟道:“這樣好的東西,你就這般大方出手送給了我,倒讓我過意不去。”說著讓身邊的書煙去把自己隨身戴著的一對雕鳳呈祥白玉璧取來,回贈了汪惜月。
汪惜月聽姜沅不僅沒有露出不屑之色,反倒極其的珍惜。心裡鬆下一口氣,不覺大慰,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又聽聞姜沅要回送她,忙拒絕道:“我送你禮,是報救命之恩。你送我就沒有什麼名頭了,還是罷了吧。”
“怎的沒有。”姜沅笑著反駁她,“我看你面善,與你投緣,送你一樣見面禮也不為過錯。”說罷將那盒子推到了她面前。
姜沅都這樣說了汪惜月仔推拒就有些不合時宜了,方得應了下來,交給小桃暫為保管。
之後二人又聊了些閑散話,汪惜月到底病弱,久坐不住,就此散了。
汪惜月走後,書煙收拾著茶盞說道:“姑娘好像很喜歡那汪姑娘。”
姜沅應了聲,心思卻在想些旁的,因而未再細說。汪惜月雖是庶出,身上卻有種不卑不亢的沉穩氣質,卻又不像陳梔那樣矯揉造作故意裝出來的,而是當真如此。姜沅自然很是欣賞喜歡這樣的女子。適才她與汪惜月聊天,說著說著她才恍然想起來是在何處聽得過這汪惜月的名字。前世在謝湛身邊,有一日任策入宮,不經意間提及過這個名字。因為姜沅對這二人都不大熟悉,有一搭沒一搭聽著,也沒聽得究竟如何,只知道這汪惜月是個命慘,在天下初定前就死了。
姜沅當時還沒有什麼感受,現在見了真人,想起那時的話才覺得惋惜起來。這樣好的姑娘竟然死的那樣早,實在不該。
不過轉念一想,便是她也是自身難保,保不齊哪一天姜家就重蹈覆轍毀於一旦,她連自己都救不了,何談救的了別人呢。遂是不再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