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玄到時姜沅才將將起身,坐在妝鏡前由著宮女打扮。原先在宮中,太後開恩,免了諸位嬪妃的晨昏定省,且宮中再無其餘妃位,也是沒什麼規矩。但到底在那樣的環境裡耳目眾多,時時刻刻需謹記著規矩教誨,不敢輕易有鬆懈的時候,光是早晨什麼時候起身都未嘗敢有延遲。現在到了外邊,沒有那麼多的規矩束縛,一時彷彿回到尚在姜家的時日,總是稍晚一陣方才起來。
廡廊下的內監看到許玄來,正要行禮,許玄擺了擺手:“不必了,免得驚擾了她。”
內監只得退下。
許玄站在不遠處,透過半掩著的軒窗往裡看。姜沅屈膝端坐在案幾前,烏發如雲,鬆鬆綰了墮馬髻,有宮女端著烏漆蓮花盤在側,其上放置著幾樣的首飾。她垂眸,略過一眼,取了件珠花,只綴著珠子,並無他式。她身上穿著荼白色繡花鳥衣裙,整個人清秀靈動,並無旁的雜色掩飾。她似乎很喜歡這個顏色,許玄幾次見她都是這般的裝扮。前世在宮中,礙於皇後的體面,姜沅總穿著適合自己身份的衣飾,如此隨心所欲的裝扮倒是不怎麼多見。
身邊書煙取了茉莉粉來,正要為姜沅上妝,姜沅卻是擺擺手。這般的炎熱天氣,實在沒必要再這樣多此一舉。
書煙放下,又從梳妝奩中取了眉黛來,正要提起袖子為姜沅描眉,許玄不知何時已進了屋來,從書煙手裡拿走了眉黛,書煙嚇一跳,見是皇上,簡單行了一禮便退下。
姜沅從鏡中已是看到這一切,她起身,還沒行禮就被許玄按著重新坐回去。
“陛下……”
“朕來。”許玄的心情似乎很好,語氣也比往日裡輕松不少。姜沅見狀也不多說什麼,重新看向鏡子裡,二人在鏡中呈象,姜沅看鏡,許玄看她。嚴格意義上,許玄的相貌其實要比姜沅稍勝出些。他本就男生女相,性情又陰鷙,難免給人過於陰柔的感覺。不過現在他沒了那麼多別的心思,只是專注地為她上妝,眼神澄淨,目光純然,沒了陰測的氣質,只剩下這副精緻的皮囊。
姜沅看著鏡中的他,微微一怔。
氣氛這樣的慵懶,意正好。
畫罷,許玄停了手,將眉黛放在一旁,隨著姜沅一同看向妝鏡:“如何?”
他的手法純良嫻熟,畫出來竟要比做慣了這功夫的婢女還要好看。
姜沅有些好奇:“陛下緣何會畫得這樣好?”
聽她提到這個,許玄的眼中幾不可聞地閃過片刻陰鬱,不過轉瞬即逝,沒讓任何人察覺出來。他沒有回答,只從一旁取來一直玉簪花釵,將姜沅先前選的那支珠花替換下來:“戴這支比較好,同你身上的衣裙相襯。”
不得不說許玄的眼光是真的好,他只換了這一個,姜沅整個人都看上去很是不同了。
姜沅在鏡中端詳著發髻上的玉簪釵。
許玄甚為滿意。他讓內監將早膳備好,方道:“待用過膳,朕同你出去。”
姜沅一愣:“去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