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過是個混跡鄉野的赤腳大夫,公子不知又有何冒犯之處。”夏清很是謙讓。
許玄問起喬公的具體情況。夏清臉色比先前還要凝重,他搖了搖頭,喟嘆一聲:“先生此疾來勢洶洶,我用湯藥續了多時,只怕等入了秋變天,大限將至。”
這話說得沉重,許玄輕蹙起眉頭。
他此次行宮之行,其實就是為了要見喬公。若喬公撐不過今年,他怕是就此生生錯過。
姜沅也是憂心。雖是一面之緣,但喬公給她的印象是極好的,並不因為她是姜家人而對她有什麼別的看法,行事作風當算得上大家。這般的人,卻也是難逃這樣的結局,難免讓人唏噓感嘆。
人這一生,究竟為何而活。
眼見著也是沒了辦法,就算許玄此時亮明自己的身份,強迫著要見喬公一面,那喬公卻也是行將枯木之人,怕是也與他說不了什麼。如此一想,許玄囑託身邊人為喬公送些東西來之後,便只得準備著告辭而去。
夏清連連道謝,同那小僮將許玄送著離開。正當時,又有一位年紀稍長些的小僮從屋子裡走出來。姜沅晃了一眼,這一位倒是有些眼熟,正是當初在喬公跟前幫著添燈倒茶的那位,只不過此去經年,他比當初尚且還有些頑劣青澀的小僮要成熟不少,身量相貌也是長開,雖比不上許玄那樣好瞧奪目,卻是難得的少年氣。
他道:“師兄,先生醒了來,聽到外邊有動靜,著我來問一問,可是言家的那位公子來了?”
夏清聽了他這話,苦笑著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很顯然,他已經清楚喬公這樣問的意圖。
看來這位言公子他是非見不可了。
夏清道:“正是。”
小僮得了他這話,說道:“先生請言公子進屋一絮,還請師兄通情。”
夏清略有幾分無奈:“先生決定的事,焉得我去通什麼情。你只去叮囑先生,時間不可太久即是,否則他撐不住。”
小僮領了命,只讓許玄一行人稍等片刻,便是進去回話了。
夏清搖了搖頭,嘆口氣,卻是沒再說什麼。
不一會兒那小僮又出來,躬身做出請的姿態:“言公子裡面請,餘下幾位請隨我去園子裡休息。”
許玄看了眼夏清,夏清點點頭,囑咐一句:“既然喬公一定要見公子,定是有他的考量,我自是不好阻攔什麼。只是喬公現在身子虛弱,恐只得堅持一會兒,還請公子多多留意,多謝了。”
許玄道:“這是自然,請放心。”說罷又叮囑了身後隨從幾人,方才進了屋。
姜沅看著許玄的背影,一時不知在想些什麼,直至那小僮開口說了“幾位請隨我來罷”,方回過神來,跟著小僮離去。
另一邊,許玄進了屋,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濃濃的草藥氣味,又有些長久不通風的潮濕閉塞。屋內木窗放下,雖是盛夏正午,屋中卻不怎麼亮堂,甚至還有幾分的陰冷之感。
許玄步子頓了頓,還是穿過過堂,進了裡間。
裡間是個四方的居室,牆角堆著些書冊簡帛畫卷,只可惜主人似乎很長時間未得眷顧整理,上面已是積了灰。緊挨著書冊放著一案幾,其上擺著幾本書冊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物件,案幾邊擺著一殘局,也是落了灰,不知是與何人所下。
最後便是緊挨著窗沿之下一席床榻,有位老者棲居其上,身上蓋了兩層被子。許玄來時見他沒有動靜,知道喬公如今體力不支,不定是等著等著就又昏睡了過去,也不急惱,就著那殘局邊一張杌子擦幹淨坐下來,閑著無事便是看那盤未得下完的殘局。那並不是什麼難解的棋局,路數反而常見得很,並不多有深意。
正看著,忽然有人道:“公子以為這棋下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