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可其實誰都很清楚,太後這樣做不過是為了她自己罷了。
姜沅知道再爭執下去也無益。她雖然位居皇後,但後宮真正掌有實權的卻是太後,就算她有心改變什麼,至少目前是無能為力的。
太後深諳禦下之術,見姜沅不說話了,便也不再咄咄逼人,反倒軟下來同她溫聲道:“在這深宮之中,只有你與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其中的道理我也不願再多說,你且好自為之吧。”說罷擺了擺手,也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姜沅總覺得姜太後身上透著一種深深的暮靄之氣。
就好像連她自己也知道,如今不過是強弩之末。
姜沅依言行了禮,方才出去。
姜太後注視著她的身影,眸中森然,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直到英姑進了殿內,姜太後才收回視線。
“太後娘娘與皇後娘娘談得如何了?”英姑問道。
姜太後諷刺地一笑,搖了搖頭,可見不怎麼順利。
“你說,當初是我選錯人了嗎?”太後不知道是在問英姑還是在問自己,“這孩子……怎麼看也不是個好拿捏的。”
英姑沒有說話。
姜太後略有些頭疼,道:“去給我把香點上。”
英姑知道姜太後指的是蕭子安前不久進貢來的佛檀香。蕭子安本來已與姜太後疏遠不少,可近來被皇上針對的利害,連手裡的權力都不知不覺間奪去不少,無奈之下只得掉轉風向,又重新來討好姜太後。姜太後這樣精明的人哪還不知蕭子安的意思。原先宮中宦官一家獨大,如今也不知什麼時候,不知不覺間也落了頹勢,倒是許玄重生登上主位。都說三方勢力是最好維持平衡的,至少滅一方,都會顧忌另一方的虎視眈眈。姜太後怎麼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她對蕭子安的討好示弱既不顯得熱切,也不顯得拒之千裡,就這樣不鹹不淡地維持著,宮中才暫且算是太平。
這樣小心翼翼間的博弈,又怎會是那個滿腦子仁義仁愛的小丫頭會懂。
姜太後不覺對姜沅的軟弱很失望。
英姑點上了佛檀香,煙霧繚繞間,檀香的氣味飄散開,無不安撫著人心。
英姑道:“皇後娘娘到底年紀小些,還不知個好歹,太後娘娘悉心調教一段時間再看也不遲。”
姜太後嗤笑一聲,搖了搖頭:“這話以前還能站住腳,如今她進宮多時,不見得還像是以前賴在她阿耶阿孃身邊的小孩子。況且……我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英姑忙是打岔:“好端端的,怎麼又提起這等子讓人掃興的由頭來。”
姜太後道:“自打避暑回來,皇帝對我如何你也看得分明。我派去的探子一個都沒回來,怕是那期間發生了什麼變故。你說,會不會他已經知道了什麼?”
冷不防地提起這件塵封已久的事情,就連英姑也被嚇了一跳:“娘娘怎麼忽然說起了這個,當年的人……已經沒幾個活下來了。”
她這話說得委婉,實際上當年參與那件事的知情人,除了她這個心腹還活著,其餘都因各種各樣的原因去世了。
姜太後嘆一口氣:“我也知道不可能……只是這些天來夜裡睡不好,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若那皇後是個可負重任的,我倒不必如此擔憂了。”
姜沅自然沒想到這背後的種種隱情。
她只覺得太後與往常確實有些不大一樣,要比往日裡的沉穩更焦灼,也更沉不住氣。姜沅雖有些疑心,但到底算不上多大的事,如此想一想也沒再深究了。
等她從太後這邊出來,剛回了椒房殿,就看到一個小宮女蒼白著臉慌慌張張跑了出來,甚至差點沖撞到姜沅。
姜沅身邊的內監將那小宮女攔下,斥責道:“大膽,這麼什麼地方也容你這般不守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