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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浴佛

四月初八,浴佛節。

這天休息,姜沅起了個大早,書煙為她準備了一套顏色素雅的衣裳。月白竹葉立領中衣,鵝黃印花披帛,疏了簡單的發髻,佩戴著姜景送來的琺琅簪。大半月過去姜沅膚色已白了些,小孩子又長得快,身上的稚氣稍稍退去些,眉目間也隱約得以窺見日後風采。

清早吃了宮中賞下來的不落莢,姜芷便等在府外了。半月不見小姑娘身量又拔高小半截,白色襦裙配著木青藍小褂,婉約沉靜。

二人由陳氏領著去往城郊金覺寺祈福。到時已見不少人。姜芷眼尖,一下即看到了人群中的謝冰卿,悄悄推了推姜沅胳膊肘。姜沅得到了陳氏的許可後,便與她一道去尋了謝冰卿。謝冰卿梳著墜馬髻,發髻上插著鍍金蝴蝶簪,身上也是白綢中衣配米黃撒花披帛,整個人仙氣之外多了幾分清麗,尤其是與姜沅衣衫服色相似,兩人站在一處分外和睦。

謝冰卿眼見了兩位小妹妹,也是高興。尤其姜沅。上月見她時還完完全全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如今竟似長開了,性子也似乎沉穩不少。

三人站在寺外說了會兒話,便攜著手一同進寺裡燒香。聽完了講經,已是午時,她們各自取了浴佛水飲下,照例在寺中用膳。寺中後院裡有不少相熟的面孔,幾人一一打了招呼,寒暄一二,直到了半下午才做解脫。

她們一同出了前寺門檻,看到不遠處設有一香壇,下擺著姻緣簽。女眷們排著隊在此處討簽。

謝冰卿腳步略微一頓,

姜沅一眼即看出謝冰卿的躊躇。這年紀所憂心的事翻來覆去不過幾件,謝的心思很容易猜透。

“冰卿姐姐要不要去求一簽?”姜沅很是善解人意。

謝冰卿猶豫著還未作答,倒是姜芷興致勃勃:“反正時日還早,我們一道看看去吧。”

謝冰卿只得同意。

求簽的人太多,排了還一會兒才輪到她們。姜芷第一個求的。其上題著四句:

鴛鴦飛入鳳凰窩,休聽他人冷口多,自是有緣千裡合,不問年命也相和。

大周尚晚婚,女子十八才考慮親事,男子則稍晚些,單說姜沅她長兄十九未婚,房中也沒有其他人,還未到及冠之年就已搬到別府入住了。是以姜芷年歲小,倒是無所謂這些,不過求著玩玩,也不大在意結果。

第二個求簽的是姜沅,簽文書: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是難得的上上大吉簽。姜沅所想得則是上輩子嫁作皇室婦的事,一時只覺得好笑。

最後一個是謝冰卿,她的態度要比其他兩個態度端正多了,面上也不見笑容,動作有板有眼,十分虔誠。然而謝冰卿手運卻不大好,取了簽只看了一眼臉色即變得煞白。姜沅姜芷見她不對勁,立時扶她到一旁休息。

姜芷剛要詢問詳情,謝冰卿卻已調整好了情緒,只道累了想去用些吃食。任憑誰都看得出來她不過強顏歡笑,卻沒人敢去詢問。

三人坐著轎子到了寺腳下的長街上。浴佛日街道比以往更繁華。謝冰卿始終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卻又不曾透露那簽文的只言片語。

尋了一家新開的清風樓,點了爽口小菜,又上了應時的點心。吃到一半遇見了姜景一行人,那謝冰卿是極奪目的,其間幾人不覺多看兩眼。

姜景他們去了樓上,樓下又歸於安靜。有賣曲藝的女子彈琴唱起了小調,書煙幾個應著吩咐投了錢。

吃完出來,樓上不知是誰喚了一聲姜沅的名字,姜沅回頭,樓上傳來一陣笑聲,姜沅只來得及瞥見一玄色衣衫的身影,旁的也看不到了。年歲小這樣嬉鬧倒勉強說得過去,可在場謝冰卿已及笄,姜沅恐她對此有了微詞,卻不想謝一路心不在焉,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瑣事。

畢竟是名動幽京的人物,姜沅其實對謝冰卿上一世的歸宿隱約有些印象。前世謝冰卿十八出嫁,嫁的是門當戶對太傅之子。然而這些話又不能直說出來。

這三人各懷著心思,連帶著遊逛也不盡情。幸而這時傍晚,天色已昏暗,走在混沌中,旁邊又傍著喧囂人群並不見尷尬。天邊有煙火放出,升至天際綻開,十分絢爛。她們停下站在橋邊看了好一會兒。書煙瞥見有賣面具的小攤,便問姜沅要不要。姜沅遂邀了謝姜二人同去。浴佛節為了驅鬼所賣的面具大都猙獰恐怖,幾人互相試著,謝冰卿被這氣氛感染,也稍稍放下心事。

那邊姜芷瞥見一遊走小販處有新鮮玩意,拽了身旁的謝冰卿一道去看,只留書煙陪著姜沅。待姜沅選好了面具那二人已不見了蹤影。姜沅與書煙去尋她們,路過一橋,天色已晚正是逛廟會人最多的時候,人潮一沖,各自走散。姜沅夾雜在人群裡左右皆是不相識之人。人潮移動得有些快,姜沅小短腿不大跟得上,其間差點摔了一跤,幸而身旁有人扶了她一把。姜沅以為是書煙找到了她,並未在意。

好不容易到了人少的地方,姜沅掙脫開書煙的手,整了整衣衫,才道:“我們去河邊找一找吧。”

書煙未語。

姜沅有些奇怪,回頭看去,登時愣住了。

那人比她高一些,帶著銀制惡鬼面具,著白底黑緣的長衫,長身玉立,獨見風華。

——這哪裡是什麼書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