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沈慶剛終是緩緩說道:“今後的事情,今後再說罷。”
雖然沈慶剛仍冷著臉對楊桓,可楊桓卻敏銳的察覺了沈慶剛態度的松動,他竟然肯和自己談以後,竟然沒有全然的拒絕。
如此甚好。
當天晚上,京城的權貴幾乎無人入眠。
原先投靠百裡策的那一派,見百裡策已然身死,自己憂心忡忡,人人自危。有些慣會見風使舵的,連夜跑到丞相府,又是獻殷勤,又是表忠心,只求一條生路。
而楊桓那一派的,自是沾沾自喜。百裡策既死,跟隨他的那群人免不得要流放發配,空出來的那些官職,楊桓定是要給自己的人。到時候論功行賞,升官肯定是跑不掉的。
而沈家雖然有驚無險,可晚上沈老爺子卻思慮繁多,他頹然靠在椅子上,緩緩說道:“阿衡,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阿衡正是沈夫人的閨名,沈夫人見沈慶剛那個樣子,便知道他在憂心女兒的事情。
“你也莫要難過,今兒丞相不是說會護著阿璇的麼?你還擔心作甚?”
沈慶剛又嘆氣:“我今日忽然想起來,四年前我覺得阿璇與楊桓的親事甚好,畢竟他們從小兩小無猜,家世門第都相當,可卻出了那樣的事情出來。”
沈夫人停了手中的針線,靜靜看著沈慶剛,便聽見他又說:“因為那件事,我不喜楊桓,這次讓阿璇嫁給百裡策,更是有甩掉楊桓的意思,可今日又出了這件事!”
沈慶剛自責的說道:
“阿璇因為我,受了那樣多的委屈!上天為何對我兒不公,竟幾次三番的為難於她!”
沈夫人卻心平氣和,走到了沈慶剛身後替他揉肩,輕言細語道:“老爺何必自責?這變故是誰也預料不到的,不是還有俗語說道‘好事多磨’麼?再說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瞧著,楊桓的確還不錯,他對我兒,其實是真心的。”
沈慶剛深閉著眼,也不知聽進去了沒,可皺著的眉頭,卻到底沒有舒展開來。
衛太子的靈柩到了衛國的那一天,舉國哀慟。
滿城素衣,舉國上下禁了酒樓花館,衛王下令,讓孫符進了皇陵,賜諡號“文平”。給盡了他身後的哀榮。
可這份哀榮背後,真正為這個衛太子哀慟的,只有鳳鸞宮的王後罷了。
王後哭哭啼啼地帶著人沖進了衛王的禦書房,哭訴道:“陛下!你的眼裡是不是隻有你的長子!符兒究竟是怎麼去的,你難道不知道麼?要不是百裡策勾結了商國的丞相,符兒能死的這麼慘麼?陛下!”
“住口!策兒是朕的孩兒,他本名孫策,王後可莫要喊錯了。”
衛王出口的話語冰冷,竟沒有一絲體恤。他看著王後哭的梨花帶雨,卻忽然想起來,十幾年前,阿楚被這賤人逼到絕路苦苦等待自己的時候,是否可哭的這樣絕望?
突然就很不耐煩。
他揮揮手,敷衍說道:
“王後哭完了便下去罷,人死不能複生,你還想想怎麼怎麼講後宮管好為好,免得言官參你不賢德。”
王後雙眼睜的大極了,淚水從眼中湧出來,她悲憤啼哭:“陛下,就算你不喜臣妾,難道就不顧及符兒麼?他可是你的親子啊!你則能冷漠如斯!”
衛王卻是一點點都不想再和王後囉嗦了,他喊道:“來人,將王後帶回鳳鸞宮好生休息!”
等到王後哀哀慼戚的啼哭聲慢慢消失在門外時,屏風後面才緩緩走出了個少年,這少年劍眉星目,長得與衛王神似。
衛王聽到了動靜,回頭看著他:
“今日的情景你也看到了,可有什麼想說的?”
少年卻抿唇一笑,淡淡說道: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若是趁此機會將外戚一把端掉,這不論是朝堂還是後宮,都能清淨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