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李大郎厚道一點,安慰他道:“新來的,你也別喪氣,這裡的人說話就是這樣,你這讀書人當然會覺得刺耳,久了就習慣了。”
“好了,你們別笑了,快吃飽去幹活了!”
李大郎年資老,喝止眾人還是有點威信的,一下子訕笑的聲音就逐漸消失,眾人也一個個離席而去。
李大郎要走前,看了看原落雲那個空碗,便自作主張拿了顆饅頭放進他碗裡。
“大鍋頭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她要管好這群囂張的男人,自然要公平。你快吃吧,吃飽才有力氣幹活兒!”
直到李大郎也走了,原落雲還是那副悶悶不樂的模樣直盯著碗裡的饅頭。
老鐘知道主子不喜歡被人施捨的感覺,尤其方才那陣嘲笑,一定傷了主子的自尊,他擔心地問道:“公子,你還好吧?”
原落雲搖了搖頭,口氣有些苦澀地道:“老鐘,本公子是否真是個廢物?”
“當然不是!”老鐘一口否決。“公子才高八鬥,智慧無雙,在宮裡的時候,每個人都稱公子是難得的棟梁之材,未來必可振興我紫霞……”
原落雲伸出了手,阻止他再說下去。“但與墨瀟比起來,我真的是個廢物。我甚至都想不起來,自己替紫霞王朝做過什麼。”自己有幾斤幾兩,他還不清楚嗎?
老鐘也沉默了,他不知該如何安慰主子,因為他自個兒也很佩服墨瀟,況且主子真的沒有親政的經驗,所以比成績,當然比不過別人。
他究竟還要當廢物多久呢?這個領悟,如榔頭般直直地砸向了原落雲,令他腦袋一明,許多想不通的事,似乎在這一刻突然想通了。
他突然由碗中拿起那顆饅頭,就在老鐘以為他會嫌棄地扔掉時,他竟塞進了嘴裡,很快地吃了起來。
“公子,你……”老鐘看得目瞪口呆,主子不是從不吃別人施捨的食物嗎?
原落雲只是淡淡一笑。“老鐘,本公子突然覺得李大郎說的對,吃飽了才有力氣做事。”
原落雲覺得,自己似乎慢慢可以跟上大家的節奏了。
一開始,是早晨的操練,以往只是踢個幾下腿、蹲一會兒馬步,就像要了他的命,但持續一個月下來,他已經可以站半個時辰的馬步,也能賜破一些薄木板,甚至沒再被木樁打到了。
而以前替馬上鞍裝轡,他都差點被馬兒踢死,但現在馬兒會跟他撒嬌,令他也漸漸開始覺得這些動物挺可愛的;過去他搬個三袋草料就會累趴在地上,現在搬個十袋才會腰痠背痛。
原落雲做出了成就感,不再像一開始那麼排斥這個地方了。
馬幫裡的弟兄都是古道熱腸的人,他們瞧不起懦夫,敬重漢子,所以原落雲聽到的訕笑聲少了,雖然他與眾人之間仍不是那麼契合,但至少沒有了一開始那種非我族類劍拔弩張的氣氛,夥食也漸漸恢複正常。
可是要做到這樣的代價,就是自己快累垮了。
這時候,他多想在墨瀟那女人面前,指著她的鼻子大聲說“本公子不是個廢物”,可惜她最近似乎在忙什麼百富莊的事,好一陣子沒有出現在他面前,讓他少了表現的機會。
這日,原落雲在用完早膳後來到了馬場,現在的他已經可以一個人照料好幾匹馬了,從清理馬廄、補幹草、喂草料、清馬蹄到清洗馬兒都不成問題,甚至從沒握過韁繩的他,還學會了騎馬,能負責帶馬兒出去溜溜。
不過,今日的馬廄似乎氣氛詭異,幾個工人都表情慘淡,還有好幾間馬房站滿了陌生人。
在馬廄裡的人,算是與原落雲關系稍好的,於是他直問道:“發生什麼事了?還有,小丁去哪裡了?”
小丁是個半大不小的小夥子,是馬夫老丁的兒子。最近老丁生了重病,小丁才補上父親的工作,前來幫忙。由於小丁與原落雲一樣都是生手,兩人頗有惺惺相惜之感,感情不算太差。
工人聽到原落雲的問話,立即嘆了口氣道:“小丁闖了大禍了!前陣子不是有馬兒類似燥屎的情形嗎?昨天小丁就想把摻了巴豆的草料給馬吃,想不到他竟然把草料堆弄錯了,最後給錯了馬,導致五、六匹馬兒拉到虛脫,現在小丁已經被大鍋頭叫去問話,還不知道會受什麼懲罰呢?”
聞言,原落雲表情微變,二話不說便回頭往大堂之處跑去,想去找墨瀟幫小丁求情,畢竟墨瀟的公正有時候到了不通情理的地步。
他知道小丁是個孝子,最近照顧老丁已經精神不濟,再加上還要代父照顧馬兒,自然難以兼顧,或許因此導致了他給錯草料的事,但他並不是存心的,情有可原。
當他來到大堂,就見外頭站滿了人,小丁則是垂頭喪氣地站在堂下。
墨瀟目光冰冷地瞅著小丁,冷冷的道:“小丁,最近我們在爭取百富莊的生意,馬匹對我們格外重要,你在這時候捅這種樓子,若是傳出去,如何說服別人信賴咱們的馬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