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醫院,我已經是本能的厭惡了。evis那傢伙,24小時無差別盯梢,讓我十分的焦躁。手術,聽說比較成功,但是手術後,能夠平安的度過多少日子,沒有誰能保證。
逃出醫院這個舉動,只是一時起意。我知道,evis在我的身上裝了不止一個追蹤器,我也知道,被他找到之後,少不得被他嘮叨。但是,我還是那麼做了。
我去了齊願以前經常去的那個水庫,十多年過去了,這裡的景物變了很多。但是,我還是找到了十年前,離開時,埋下許願瓶的那棵樹。
站在樹邊,我猶豫了很久,想著要不要將那個許願瓶挖出來。就在我猶豫的時候,我聽到了不遠處的爭吵聲。
我想過馬上離開,但是,我聽到那聲音一直在向我這邊靠近。我立刻爬到樹上,希望沒有人看到我。
好不容易,兩人吵完了,耳邊清淨了,我又喜歡上在樹上看風景的感覺。手裡的風之玫瑰,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在“嗡嗡”作響。來到這附近之後,它似乎特別的興奮。
琴板上,似乎還泛著淡粉色的微光。這種光,一般預示著命中註定的遇見。
風之玫瑰,是一種極致的詛咒,極致的祝福。
能夠回應風之玫瑰的人,一定是擁有極致而純粹感情的人。這樣的人,活著,真的很累。會受很多的傷,會盡力很多次的絕望。
我希望風之玫瑰的繼承人,到我這兒之後,不要再出現下一個小白鼠。
可是,那天,我還是遇到了她,林雅。
那個和人吵架的女孩兒離開後不久,林雅就跑到了我躺著的樹的旁邊。她撕心裂肺的叫著:“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她一直在壓抑自己的情緒,但是,喊著喊著,她的精神就崩潰了。
從那隻言片語中,我猜到,她是被自己原生家庭的問題所困擾。她身上的氣質很乾淨,有一種濃濃的書卷味,雖然五官不精緻,但是整體看起來清秀而別有一番韻味。
我覺得她應該是學霸級的乖乖女。她的語言表達,十分的豐富,就算是責怪自己父母重男輕女,她也用了十來種不同的說法。
我不是很喜歡聽人抱怨,但是,對於她,我似乎很有耐心。整整三個小時的抱怨,我居然全部聽下來了。
在這個過程中,我挺擔心她想不開,直接投河。雖然我尊重每個人對自己生命的處置權,我還是不希望她死在我的面前。
她其實也不是真的想死,只是,她沒有辦法接受現實的不公平。她希望自己的父母像她期待的那樣多愛她一點,但是無論她怎麼努力,都沒有得到這樣的愛。
在無盡的糾結中,她把自己逼到了死衚衕。她很不甘心,自己最後落到自殺的田地,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活下去。
看著她,瑟瑟發抖的背影,我真的想要過去,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就像當年齊願對他做的那般。只是,他,二十七歲;她,十八歲,他貿然行動,一定會被認為是性騷擾的。
另外一個女孩兒的落水,讓她對死亡產生了恐懼。看著她順著臺階往上走,我似乎鬆了口氣兒。但是,命運總是喜歡開玩笑。她腳下打滑,人一把栽進了水中。
她似乎,不大會游泳。而且,旁邊圍觀的人群,絲毫沒有下水救人的意願。
就在那一瞬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毫不猶豫的將外套甩一旁,然後跳下水去撈她。我當時一定是瘋了,那個時候,我才剛做完手術不到十天。傷口,都才開始癒合。
宋喻,如同我預期的那般找到了我。他給了我足夠的時間,讓我一個人冷靜放風。只是,他沒有想到,見到我的時候,我因為下水救人,傷口發炎了。然後因為炎症,人發燒了,之後又引起了各種併發症,然後光榮的住進了icu。
不用想,我也知道,宋喻肯定在我住icu的那幾天對林雅發火了。這些年,他處處小心翼翼,就是為了能讓我多活段時間。
但是,看到林雅沒事,我總覺得心裡的大石頭落地了。
在醫院的時候,我總是會想起林雅,想起她在水庫旁,歇斯底里喊出的話語。那些被自己封印的記憶,慢慢的湧上心頭。
我很討厭記起過去的事情,甚至,不想回憶起齊願。齊願給我的五年,讓我重新認識了這個世界,我不再偏執的認為,這個世界只有黑暗,沒有光。但是,過去,還是我不敢觸碰的東西。
林雅,就像一個引子,不斷的將現在的我和過去的我,銜接在一起。我想過將她從我的生活中排除出去。
但是那個時候,網上出現了很多對她不利的流言。而且,她和她父親的關係進一步惡化。她的父親希望她輟學去打工,貼補家用。
林雅的優秀,超出了我的預期。我動用了我在紅杉助學基金的特權,幫她申請了助學金,同時聯絡了陳劍毅,還託宋喻去找了三高的校長。
宋喻說我瘋魔了,讓我控制自己的感情,因為林雅剛滿十八歲,稚氣未脫,我這個行為很可能被人誤解為誘拐未成年人。而且,18歲的困頓女高中生,和世界級的鋼琴家混在一起,是個人都會認為是女生不檢點,這個對林雅的聲譽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