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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將門孤兒(3)

“唉,如果清濁是馬總兵的孩子,一生讀書學儒,考個功名,這才合了他的身子性格。可他生在將門,焉能不學武?父親更是絕頂的高手,這等珍稀的功法,又怎麼能不由他而傳?”段升甚是無奈,想著搖了搖頭。

再往那窗內望去,許清濁還躲在被褥裡不出,於是伸進手臂,拍了拍他,勉強笑著安慰道:“別怕疼,你已經是男子漢大丈夫了!現在吃點苦,以後就能變得和你爹爹一樣厲害了!”頓了一頓,道:“我走啦,明早再來看你。”

轉身走出數步,隱約聽到後面傳來極輕的呢喃:“……那又有什麼好?”段升胸口一痛,不敢停下,匆匆離開了。到東面客房外的走廊,早有僕人守候,給他送了換洗的內衣褲來。他將衣物拿進了屋子,見有一大桶熱水燒好,本想好好沐浴一回,卻突然倦意纏身,不及卸甲,便斜倒在旁邊的床上,呼呼大睡。

醒來時,已是次日清早,他聞得身上一陣臭汗黴乾的味道,忙脫了衣甲,就著冷水澆了澆身上。這是冬日,水冷如冰,直凍得他連連哆嗦,好容易清洗罷了,正要穿衣,忽聽門外一陣喧鬧。

細聽時,卻是鐵槍軍的一幫弟兄,在總兵府外嚷嚷,說要馬林兌現昨日之諾,告知許明燈的下落。段升又急又怒,披衣奔出,來到院落門口,輕喝道:“住嘴!不知道還有誰住在這裡麼?”

幾個鐵槍兵一聽,方才噤聲,片刻又都愁了臉,一人道:“段大哥,你這麼說,倒是個不能讓小公子知道的訊息了?哎,怎、怎麼會如此?我等一夜都沒睡好,不想卻盼來噩耗……”說著眼淚湧出,後面的人也跟著低泣。

段升嘆息一聲,將衣甲正好,拍他肩膀道:“走吧!咱們校場上說去。”一夥人走去了校場,剛到已見人頭黑壓壓一片,卻是其餘的鐵槍軍早就在了,那幾人只是被派去請馬林的。

段升在眾人面前站定,沉默了良久,方道:“此刻我弟兄五百,已歸開原大營,我段升也不敢再瞞著大家了。將爺為了咱們,如今陷在赫圖阿喇城裡,生死未卜!之所以瞞著你們,是將爺的命令,他寧可自己赴險,也要讓咱們生還而歸,那是對咱們寄予厚望,盼著咱們以後能做那抵禦夷人的先鋒,保家衛國,留名青史,而非哭哭啼啼,撒潑打滾!”

他長期當許明燈的親隨,也懂一些馭下之道,瞧眾人悲悲悽悽,又隱含質問之怨,索性開門見山,連說帶斥,先把眾人震懾住了再說。果然,底下人一聽,都瞪大了眼睛,啞然無言,連哭聲都止住了不少。段升理了理思緒,這才將前日努爾哈赤的陰謀、許明燈的應對等隱秘娓娓道來。

鐵槍軍久與建州女真打交道,對努爾哈赤的野心多少也有些察覺,聽段升這麼一說,都有恍然之感,始知許明燈為何要拼死換得他們平安歸來,想到自己身上擔負的重任,悲憤之餘,也不由熱血沸騰。

忽聽一人喝道:“段升,你也夠不爽利了!”鐵槍軍眾兵士紛紛側目,只見馬林儒衫方巾,闊步踏進校場,掃了一眼所有人,冷笑道:“什麼時候了?還說‘赴險’、‘生死未卜’這種鬼話!我馬林敢擔保,以努爾哈赤的心狠手辣,許將軍必死無疑,這會兒屍體早都涼了!”

段升和幾百鐵槍軍慘然變色,無法接茬,更不知馬林與許明燈交誼數十載,何以道出如此絕情之言。馬林哼了一聲,走到段升身旁,面對眾人,肅然道:“你們有的人,包括段升在內,確是為了剛剛那番話,鬥志是都高昂起來了。可你們只消存著許將軍還活著的僥倖之心,我看這腔鬥志,怕不是還要用在去營救他的妄想上了!”

“我要你們把鬥志,全用在練兵上,不準有任何別的念頭!你們想為許將軍報仇,我馬林高興還來不及!但誰要膽大妄為,做出可笑之舉,使許將軍這一番心血作廢,我定然嚴懲不饒!”馬林似在怒吼,剛說罷,人已是不住喘氣。

段升聞言慚愧不已,底下計程車兵更是被言中者居多,許多人若非馬林到來,果真要在激動之後,準備建言段升,想一群人殺回赫圖阿喇,把將軍帶回來,好領導他們對抗努爾哈赤。

馬林瞧了眼段升,道:“段升,我如今升你做把總,統領這鐵槍軍五百眾,好好操練他們。莫嫌官小,我邊防軍官,無一不是任重道遠!以微末之職,積下汗馬功勞,這才顯我輩本色!”

把總是明朝底層的軍官,按軍制只領四百四十人,鐵槍軍則有五百人,照說這官職是屈了他。但開原兵營,本來就是由分守駐所擴建而來,原參將改的總兵,其餘未動。不僅兵少,將也沒幾個,更不配副總兵、副將等銜,遊擊將軍已算很高了。然而馬林麾下軍官,肯守這艱苦之地,也並不在乎官職,否則按許明燈功績,早就能升參將、副將了。

段升跪倒受命,暗想:“馬總兵當年可是統掌全遼的遼東總兵,後來還不是為了家國,甘願到邊陲之地做一參將,實幹為民!我軍籍出身,受此提拔,豈敢有非分之念?當以馬、許二位將軍為榜樣!”念頭及此,心中一陣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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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林交代完正事,見鐵槍軍人人注目自己,頗含尊敬,也不禁十分滿意,忽想起一事,問段升道:“你見著清濁沒有?我早上沒瞧到他,是不是你教他練武去了?”

段升心頭一凜,忙道:“沒有……啊喲,不好!”轉頭四顧,他聽力較餘者都好,忽聽校場出口處的旗杆後傳來一聲異響,顧不得馬林和士兵們奇怪,發足朝那方向奔去。

追到一半,果有一道瘦小的身影在前狂奔,他心中一軟,便不窮追,有意放慢了腳步。過了頓飯工夫,那身影已跑到整個大營西南角的連帳之所,鑽進了一座軍帳。

段升尾隨而入,見那人背對自己而跪,雙手撐在地上,不停地喘氣。他聽著那人吐氣如顫,卻只言不發,喉嚨裡一陣發乾,思緒掙扎片刻,還是硬著頭皮問道:“清濁,你都聽到了,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