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濁奇道:“誰沒事爬山去望月亮?”風倦月道:“自然是大犛牛了,他上山替我義父尋找雪蓮,我順便託他幫我瞧一瞧月亮。”許清濁道:“啊,原來是雲大伯。”
風倦月道:“月亮離咱們很遠,才顯得小罷了,它本身一定大得很,說不準比大地還大些。你離它近了,它光是壓下來,就能壓死一萬個你,你還說它小巧玲瓏?”
許清濁暗想:“天地方能相提並論,日月難佔天一角,怎會比大地還大?不過傳聞月亮上有月宮,住著嫦娥,月亮至少也有花苑那麼大吧?真要蓋在我頭頂,我確實抗衡不了。”當下點頭道:“嗯,你這招果然很有道理。”
風倦月輕聲道:“我是按著我自己的想法創招。”說著遠眺羊群,撿起羊鏟子,輕輕走了過去。許清濁跟上道:“風姑娘,咱們不比了麼?”風倦月道:“我打夠了,你就會一套拳法,多打有什麼意思?”
許清濁訕笑道:“只怪我來西藏之前,沒多學幾種拳法。”風倦月不睬他,自顧自揮著羊鏟子,再次趕著牛羊往前走去,尋找新的好草地。許清濁偷望她的臉色,知她實已心滿意足。
昨日的間隙煙消雲散,許清濁與她聊天比武,心中歡快無比。放牧過了正午,風倦月拿出早上剩下的食物,與他分吃了,舉目一望日頭,又叫他席地而坐,替他護法鎮勁。
午後趕著羊群返回,風倦月話少了很多,幾乎一聲沒吭。但許清濁偶爾逗她說話,即便聽不到回應,也絲毫不以為意,自顧自地亂講一通,不時偷眼望她幾眼,只覺越瞧越美。
黃昏時回了石屋,風倦月把牛羊趕進羊圈,踏上二樓。許清濁以手枕頭,躺在床上,忽地聽到一陣嘩嘩水聲,心想:“她在樓上洗澡麼?”胡思亂想一陣,臉紅不止,猛地倦意上湧,和著一腦子的雜念睡了。
他內功受損後,體質較以前要弱不少,白天陪風倦月練拳,當時還不覺得。回到屋子裡,疲倦自然而然襲來,一挨床板,便無法離身。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地丹田淌過一股暖流,全身輕飄飄的,如處雲端。
他甚覺安寧,連睡夢中也都是美景,白雲青草,雪山明湖,似在遼東,似在蒙古,似在藏邊,似在天堂。便恨不得永遠呆在這仙境般的地方,忽地一驚,眼前浮現出花如何、舒雲天、毒靈子、馬祥麟等人的面孔。
他心道:“我還有未盡之事,未報之仇,怎可貪圖安樂?”這麼一想,從夢裡醒來,揉眼坐起,望向廳窗,窗外一片漆黑。他恍然大悟:“啊,我一覺睡到深夜了。剛才渾身舒適,定是風姑娘替我平復亂勁。”
風倦月不愛言語,若見他睡著,樂得不喚醒他,替他護法完了便去,也省得多話。許清濁對這一點早有領教,與她心照不宣,從不提起。不過他這時睡足了覺,精神大好,雖是夜裡,卻很想活動一番。
踱到窗邊,吹著夜風,一陣清爽,只見很遠處的草地上,似有什麼不對勁。藉著月光,定睛一瞧,才發覺是個坐著的人影。許清濁心道:“是誰?”好奇之下,披上皮襖,推門而出,向那人影走去。
走到半路,那人輪廓依稀可辨,許清濁暗想:“啊,是風姑娘,她坐在外面幹什麼?”轉瞬之間,又想道:“多半是替我護法之後,睡不著,也像我一樣,想出來走走。她為什麼坐著,走累了麼?”
悄悄走近一些,看見風倦月懷抱雙膝,仰頭望著夜空。許清濁順著她目光看去,天上繁星點點,更掛著半輪殘月,本身就形如弓弦,尚給暗雲遮去了一半,顯得愈發虛弱,但光芒如乳,不掩明色。
許清濁極少在夜裡注目天空,偶然仰望,視線竟挪不開了,暗暗稱讚:“原來曠野之上,星空如此美麗。”忽地想起風倦月白天說過的話,好奇不已:“群星小如針尖,其實與月亮一樣,離近了也都很大麼?”
許清濁心中一動,邁開步伐,走到風倦月身後,只覺她身子輕顫,似乎覺察到自己接近,卻仍沒有回頭。許清濁壯著膽子,在她身畔坐下,想一問出方才所思之題,可一見她的側顏,話到嘴邊便打住了。
原來風倦月目不轉睛,痴痴地盯著那半輪殘月。許清濁不敢打擾她,莫名記起了嫦娥奔月的神話,暗想:“風姑娘這模樣,倒像是嫦娥附身,恨不得要飛上廣寒宮一般。可那種空寂寒冷之地,有什麼好?”
他想了一陣,頗覺無聊,忽然一個念頭跳了出來,身子悄悄朝風倦月挪去。半晌,他越靠越近,好奇中夾著一絲頑皮,要嚇一嚇對方,不知這少女驚慌失措間,是否會露出羞澀。
可是都快肩碰肩了,他也未覺風倦月有絲毫動靜,一時間,玩鬧的興味大減,心中更想:“她、她是在默許我這麼做嗎?”想到這裡,一顆心不由怦怦直跳。
許清濁臉上一紅,偷眼再望風倦月,忽地怔住了。這少女並沒有多餘的言語動作,只是出神地望著星空。他呆了一呆,頗有些失落:“我坐在她身邊,卻靠不近她的內心。”
又想:“她究竟在想些什麼呢?哎,雲大伯說,人各有志。風姑娘平日一副慵懶的樣子,不與人多言,似乎什麼都不關心。可她一定也有在乎的東西,只是我不知道,雲大伯也不知道。除了她自己,誰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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