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濁見師父登臺,手中更握一柄長劍,所出之言自非玩笑,眨了眨眼,低聲問道:“師父,你這是要幹嘛?”花如何嘴唇輕動,無聲地說了幾字。許清濁讀她口形,問的是“你今天風頭出夠沒”,連忙點了點頭。
花如何微微一笑,道:“拔劍吧。”許清濁瞧她長劍一指,似要立即出招,只好從腰間拔出秋霜劍,躬身道:“徒兒請師父校驗劍法。”暗想:“師父怕我得意忘形,才親自上來,教我別太自滿嗎?”
花如何高聲道:“小徒拜在我門下習劍多年,向來勤勉好學。而今他水到渠成,一身劍術足以出師。藉著眾多名家高手在場,又有現成的擂臺,我且陪小徒擊劍數合,請武林同道指點。”
許清濁一怔,暗想:“啊呀,群英畢至,我又出了手,那也算我出師儀式了。師父上臺,原來是幫我亮相啊!”心裡一陣慚愧:“剛才我若匆匆下了臺,一點劍術都沒顯露,豈不是隻知槍王,不提劍仙,損了師父的威名?”
江湖上的出師儀式,即師父邀請武林同道觀禮,讓徒弟在客人之前亮相,展露武功,以示學藝有成,可以獨當一面。師門牌面越大,師父名氣越高,請來觀禮的賓客自然越多。今日更前所未有,差不多整個武林都來齊了。
群雄也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原來許公子還沒出師呀!沒出師,就先得了槍王的稱號,只怕在武林當中,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許清濁聞言臉紅,忙道:“各位見笑了......”
出師儀式上,哪一派有獨秘武功,弟子一個人單練,使不出活來,就得多個人搭把手,與之拆解招數。比如“十二芳華劍”,美則美矣,若不實戰對敵,一個人使,幾與劍舞無異,旁人無法領會其中精妙。
許清濁身兼兩藝,槍王一脈的武功,經與小池尊者、三十七派好手、姬龍峰交手,已然亮過相了。但是花苑與各門各派無怨無仇,若為顯本事,以花家劍法打敗外人,或是不敵哪家高手,總有一方面子掛不住。
花如何知他好不容易才息舊怨,不必再生新隙,所以親自駕到,陪他動手一場。師徒之間,無論輸贏,都不會傷了和氣。而且,師父若親自下場驗藝,也有器重弟子的涵義。
許清濁收起雜念,心神一定,朗聲道:“小子愚鈍,學藝數載,只練成一套‘十二芳華劍’,便請諸位英雄指教。”面朝花如何,恭恭敬敬,行了招“花徑迎君”的劍禮。
在場群雄裡近乎半數,曾參加過俞伯華七十大壽的壽宴。當年花如何揚名洛陽,以“十二芳華劍”擊敗向子玄,酣戰舒雲天,他們都是親眼見識了的。只是鮮有人知道這套劍術的真名,乍聽許清濁報名,尚不知是何劍法。
許清濁見花如何輕輕頷首,知她令自己先攻,當下聚集十二分精神,一路“天香劍”使動,宛如月亮上桂樹開花,模糊難辨,劍尖閃爍,又似從天邊雲端飛來。天香一劍,正將暗器之藝融入了劍法,既遠且微。
花如何瞧他這一招擊到,並非“天香劍”七十二招內任何一招,劍意卻真真切切,彰顯無誤,暗想:“使得不錯!看來我也不必留手了。”長劍從左往右,輕輕劃了半弧,像是畫地為牢,突然從腳下升起一股清冽之氣。
她使的是“水淨劍”,也不是劍法內的一招,而是臨機變化出來,劍意既存,招式隨心所欲。荷花作劍,既正且潔,出淤泥而不染,乃是守心驅邪的神技,任許清濁劍路如暗器般神出鬼沒,我自巋然不動。
許清濁搶攻幾招,無法得勢,劍意不須過渡,突然變為“勝春劍”。臺底觀眾記性好的,早瞧出師徒倆用的,正是多年前花如何展露的神奇劍術,人人屏息觀摩,生怕錯過一招一式。待見他劍意陡變,不合武理,禁不住一齊驚呼。
“勝春劍”取意月季,既勃且綿,悠悠不絕,專門用以纏鬥久戰。“水淨劍”雖是一切汙穢之物的天敵,奈何“勝春劍”如沐春風,毫無一絲邪氣,頓時沒了用武之地,反被對方纏繞至深,拘謹難展。
花如何淡然一笑,劍意也變,化為“醉秋劍”,立時從束縛之中掙脫。這門劍法借鑑木芙蓉,既短且幻,一日三變,後勢莫測,乃是極盡變化的一路:招招只使一半,便即更易,餘韻尚存,新招已生。
“勝春劍”與之相比,顯得就很笨拙遲緩了。許清濁不等被“醉秋劍”擊破,又變為“疏影劍”,梅花立雪,不畏寒苦,既孤且頑,最適合逆境抗爭。“醉秋劍”變化雖頻,許清濁不變應萬變,漸漸奪回優勢。
花如何嬌叱一聲,長劍一抖,無數大大小小的光圈出現,好似遍山茶花,嬉鬧春光。“盈秀劍”既團且繁,固然是極為上乘的守禦功夫,也能反守為攻,堪比四面八方計程車卒,結隊成列,高舉盾牌衝來。
許清濁一枝寒梅,抵擋不住這等攻勢,忙變為“凌波劍”,身法虛幻,竟從不可能處逃離了包圍。這路劍法取自水仙,既輕且緲,相配的輕功精妙無雙,一旦使足,剎那化身凌波仙子,仙影輕移之間,敵人連一片衣角也觸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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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去一回,不僅脫出危險,更使“凌波劍”朝花如何展開了反擊,人影左挪右閃,劍路難以捉摸。花如何見他竭力進攻,卻稍顯急促,暗暗好笑:“活像一隻小螞蚱蹦來蹦去,哪還有水仙的仙姿?”
花如何使“盈秀劍”抵禦幾招,雖然團團簇簇,難免有縫隙讓許清濁可乘,索性也不執著,手上劍法變成了“傲霜劍”。菊花傲霜,與世不爭,既清且隱,故能看破敵人招式的漏洞,然又擊而不傷,制而不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