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兒也有些茶。”墨非說著，將那包顧渚紫筍從桌子底下拿出來。

他的聲音不算很大，但挺有穿透力的，把旁邊幾個聊股票的中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正忙著的大堂經理也投來視線，那種目光不外乎是，這年輕人真沒見過市面，有禦前十八棵這樣的傳世名茶在前，也好意思再拿別的出來？

包顧渚紫筍的紙包放在桌上，非常紮眼，粗陋的包裝，跟這裡優雅唐皇的環境對比鮮明。

而這種對比，也同樣體現在墨非跟在座的精英人士身上。

“墨先生沒必要拿出來，我倒沒什麼，但這裡賣的茶至少都是一級的，會掃面子的。”蕭長夜嘴角有了笑意。

“也嘗嘗吧。”

“這是什麼茶？”

“我朋友管這叫爛樹葉子。”墨非無所謂道，請服務員端來一壺開水，開啟紙包拈了一小撮丟進去，當然人家沒給他靈毓甘品，只是普通的礦泉水燒的熱水。

顧渚紫筍在地球世界也是有的，但明末就已經失傳，七十年代才又被發掘出來，名聲遠不及禦前十八棵。

蕭長夜認了出來，笑道：“墨先生，顧渚紫筍在唐朝時候的確名聲極盛，被譽為天下第一名茶，可終究是失傳了，現在人培養出來的未必正宗。我不知道墨先生這茶多少錢買回來的，但肯定上當了。”

“你覺得我很蠢麼？”

“啊……”

蕭長夜低頭給自己斟茶，以含蓄的方式認同了墨非那句話。

他對禦前十八棵極有信心，那是茶中的皇者，帶著幾百年的歷史跟西子湖畔的靈秀氣息，墨非這種沒有社會地位跟文化底蘊根本就不會懂。但沒關系，他主要要請的穆青衣。

隨後就跟穆青衣聊起來關於茶文化的東西，墨非被涼到了一邊兒，就像那壺很快就被遺忘的顧渚紫筍。

墨非藉故有事先離開了，但就在他離開兩分鐘後，那壺顧渚紫筍就像幽暗裡的花忽然遇到一縷陽光，憤怒地綻放開來，將李唐的盛世氣象與綿延數千載的茶文化，在茶香裡以一種碾壓的姿態重臨世界。

不是現代人又培育出來的那種，而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名茶顧渚紫筍。

當茶香漫開時，正在給人沏茶的泡茶師敏銳地嗅到了這種香氣，咦了一聲道“好香啊”，視線便被拉到那壺顧渚紫筍上。

“什麼茶啊？”

“這個味的沒喝過。”

低聲的議論裡，蕭長夜跟穆青衣也把視線落到茶壺上，禦前十八棵的茶香完全被碾壓了，寡淡無味。

穆青衣疑惑地給自己倒了一盞，茶湯金黃，淺淺一酌初時還不覺得什麼，可入喉片刻以後，那種苦澀中清香迅速地翻了上來，整個人都感覺到一股清氣，就好像突然從喧囂都市走進清幽的林泉。

“我……這種茶可要比禦前十八棵還好的多。”穆青衣驚訝道，但實在有些心直口快了。

蕭長夜眉尖微微跳動了幾下，臉上閃過一絲陰沉，他忽然有種感覺，墨非就像是包裹在簡陋紙包裡的顧渚紫筍，隱藏的是令人震驚的東西。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他不禁搖了搖頭。

可面前的情況讓他覺得有些尷尬，不用品，從穆青衣的表情變化就知道那包茶比他帶的要好得多。

“鉅子還真是出人預料啊，蕭先生你也嘗嘗。”

“嗯，好，好茶。”

一記無形的耳光，很綿軟地拍在了蕭長夜臉上，他的確是想拿上流社會的東西壓墨非，讓墨非明白什麼是差距。結果墨非根本毫不在乎，那出一包所謂的爛樹葉子，就比他精心準備的名茶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