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連綿,下到第二天也沒停下。
春三月的葬生山霧氣靉靆,一大早墨非就往山樑巨佛雕塑處走,面前是一條青石階鋪的長路,雨潤油光。
這青路是千餘年前布番國修建的朝聖之路,歷經千年仍未毀棄。
他一襲古樸藍衫,手持摺扇,在這片蒼然山脈中頗有出塵之感。修行幾百年時間,幾經易筋換骨,墨聖君如今這幅皮囊可比當是的江城青年灑脫多了。
走出二十多裡,山樑之間就看到一尊巨大坐佛塑像的頭顱,繼續向前則露出坐佛全貌。
佛像以依山而建,面北朝南,高百餘丈,下面蓮花寶座都有二十五丈,據白骨精說此佛像有“萬裡第一名剎,十四國聖尊”之稱,看到了,便知所言不虛。
與西方如來塑像不同的是,此佛像胸前並無卍字,膝上雙掌平攤,頭顱微揚,似有俯仰宇宙之勢,面目雕刻則透出唯我獨尊的氣概。
相距還有十裡時墨非已經感到一股氣勢壓迫。
來自佛相的壓迫。
很壯觀啊,他抬頭仰望,塑像的頭顱已經沒入蒼茫雲海之中。
一個人,一尊巨佛。
在荒蕪的大山裡對比極為強烈,使墨非顯得無盡渺小與卑微,就猶如匍匐於塵埃的螻蟻。
當!一聲悠揚鐘聲傳來,清澈到山壑裡翻卷起萬丈松濤,經久不絕,但在這滌蕩人心的鐘聲裡墨非聽出的卻是厲鬼夜哭的悽厲,彷彿眼前滿臉無邊猩紅血海。他摸了摸臉,似乎覺得落到臉上的雨水也帶著黏稠血腥氣。
這麼近的距離,即便收斂氣息,葬生佛也應該能感覺到墨非,感覺不到也該能看到。
“和尚,還不出來麼?”
墨非臉上帶笑。
收起了象牙骨折扇,唰的一聲,背後猩紅色披風已經向天抖開,銀亮如雪的神將鎧已經被覆在身上。
沉寂了六百多年了,這副跟隨墨聖君徵戰的鎧甲與披風在重見天日時、迸發出一陣熾烈光芒,上燭霄漢,他漫不經心的臉也恢複了曾經淡漠。
“膽子不小啊。”一個沙啞而低沉的聲音從如絲弱雨中傳來。
聲音響起時周圍環境已經變幻。
墨非不知怎的落到了佛像手掌裡,那佛像則變得更加龐大,他站在佛像的掌心裡,只見佛像手指就有百米高,掌紋都像是寬闊的溝壑。
咔嚓一聲,掌紋忽然裂開,從縫隙中翻湧起猶如巖漿般的血液。
“墨重明,你罪孽深重,本尊今以掌中血海熔化他血肉,定讓你墜入阿鼻地獄、沉淪苦海。”
阿彌陀佛——
佛掌中化為猩紅血海。
黏稠的血液逐漸沒過墨非膝蓋,同時可以看到他的鎧甲迅速腐朽,露出的小腿被血液腐蝕,變成森白而幹枯的骨骼。一具具骷顱從掌紋縫隙中爬出來,拉扯著他的身體,似乎要把的拉進血海之中。
佛經言凡大奸大惡之人,無一功德在身,不聞佛法者,必使入阿鼻地獄受八萬四千種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