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側身,手指輕輕撫在茶蓋上,撥動一下,茶湯就溢位一些。
崔太後眉頭緊緊鎖住,見小皇帝幾次如此,上去撥開他手:“陛下這是作何?”
小皇帝指腹摩擦,茶湯被緩慢暈開,他笑的意味深長:“不過一盞茶而已,母後如何捨不得?”
崔太後只當他是小孩子心性,聲音軟下來:“到底是景泰帝幼子,你父皇的小叔叔,若是真就這麼處治了,怕是宗親心有餘戚,對陛下生出二心來。”
崔季試探附和道:“莊親王雖說罪大惡極,可到底是皇家人,孝仁皇太後當政最殘暴之時,尚且給皇室子弟一條命,如今陛下若是——”
“崔大人,”小皇帝支著側臉,兩眼燦如星子:“你是說朕比孝仁皇太後——還要殘暴?”
崔季立刻跪下:“臣絕無此意啊。”
小皇帝隨著他跪下,視線緩慢下移:“你若是懷念孝仁皇太後,不如去陪她老人家,若是遇到父皇,他定是無比欣慰的。”
“胡鬧。”
崔太後一邊惱怒兄長的膽怯,一邊惱怒小皇帝:“你這孩子,胡言亂語些什麼?”
先帝最是憎恨孝仁皇太後,他的臣子去伺候——呸,她想什麼呢。
小皇帝神色冷漠下來:“安州起了亂子,母後可還記得?”
崔太後不知他何意,跟著點點頭。
小皇帝緩慢道:“亂江山者,誅!”
“為亂黨求情者,同罪並誅!”
“合謀亂黨者,更應誅!”
語調雖輕,卻字裡行間殺氣彌漫,一個‘誅’字,如斬刀壓頸,讓崔季忍不住臉色發白,衣袍下的雙腿更是有些發抖。
崔太後被看的心虛,企圖用喝茶來掩飾。
瞧這兩個好似霜打的茄子,小皇帝思索片刻,給出一個新的希望。
“此事算朕欠母後的,不如這樣,殿試後只要表哥上榜,朕就允他禦前走動,如何?”
崔太後眼睛一亮,卻也有些遲疑,小皇帝將茶盞推到她手邊,安撫的拍拍崔太後手背:“母後安心,自家人當是照顧的。”
小皇帝出了慈安宮,方才察覺那根指尖烏發,不知何時已不見。
正失落時,小夏子悄聲道:“陛下,督公還在禦書房等您。”
對於慈安宮發生的事,周濟並未詢問小皇帝,而小皇帝也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如從前般纏著周濟,甚至今日更加頑劣。
月深,周濟才得以脫身。
回到府上,青燈下沈清臣握著一卷書,鬆垮的墨發隨意披散。
原本焦躁的心,在此刻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