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春，明姬與令秦川擇吉日成婚。因為誠帝正病著，所以婚禮並不十分隆重。但是，過了很久很久，京城裡的人依舊對這件事津津樂道。

不是為別的，只是因為，令秦川今年十六歲，而去年他曾經想要娶令府的一個婢女，卻被那個婢女拒絕了。

這件事一直被人們傳為笑談。令家一直是詩書禮樂之家，最重禮法和門面，令秦川卻竟然想要娶一個卑賤的婢女，還被那個婢女拒絕了，真是丟盡了令家人的臉。

只不過，被拒絕之後，令秦川什麼也沒有說，就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他不曾試圖讓令堰同意他娶她，她更不曾說過拒絕。

但令堰自然惱羞成怒，想要攆走那個婢女，她卻被令秦川的四哥令燕堂給保了下來。

這件事被當做飯後談資，很是流傳了一陣子，然後就平靜了下來。然而，這才過了一年，令秦川就成為了大渝未來女帝的夫婿，而且是繡球剛好被他拿到的。

令秦川好像真的忘記了，他曾經喜歡過一個卑微的婢女，也不曾注意，他現在的妻子是一個比他小十歲的小姑娘。

他太平靜了，平靜得不像是正常人應該有的反應。

入夏時，誠帝終於病得再也起不來床，身形也迅速地消瘦下去，每日只得纏綿病榻，政事亦是交給了明姬，他只負責同意或是不同意。

明姬這時早就懂了何為死亡，但此時她自己面對死亡，而且這還是來自於自己的父親，她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明姬，過來。”誠帝聲音已然十分微弱，彷彿風一吹就散了，明姬連忙附耳過去，眼睛裡盈然有淚。

“明姬，朕死之後，你就是大渝的皇帝！你，一定要殺伐果決，不要令玉氏皇族蒙塵，不要對不起皇家列祖列宗。”誠帝緊緊握著明姬的手，彷彿要藉著這樣的大力，把這些話都刻進明姬的心裡。

明姬被攥得發痛，卻不敢掙開，她從來不知道，一個將死之人，還能有這麼大的力氣。她只是惶恐，父皇，難道真的要離開自己了嗎？

這怎麼可以。

她伏下去，抱緊了誠帝的身體，哽咽道：“父皇，你不要丟下明姬一個人，你要陪著明姬一輩子。”

“別胡鬧。”誠帝有些恨鐵不成鋼，氣得胸腔隱隱發痛，“人終有一死，父皇這一生已經夠了，大渝以後的盛世，要你代替父皇來創造！你要成熟起來，別讓父皇去都去得不安心。”

“父皇！”明姬越發急了，喚道。

誠帝嘆息了一聲，又說道：“明姬，你聽著，以後你秦川哥哥會盡全力幫助你，你要盡量聽取他的建議，政事上有什麼事你可以找他商量。記住，他將來是你的皇夫，就是玉氏宗族的人，絕不許他謀逆。”

“謀逆？”明姬重複了一遍，有些不理解，“秦川哥哥怎麼會謀逆呢？什麼才叫謀逆？”

誠帝捏緊了明姬的手，道：“你只要記住父皇的話，這些事，你以後都會慢慢懂的。現在，你去，把父皇禦案上的禦詔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