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書謹微微頷首,沉默著,廣百不敢起身便依然微微垂著頭等侯吩咐。
許久,久到她脖頸都有些痠痛,才聽太後問:“只陛下一人?”
這是顯而易見的,若是裴大人同陛下一起回來自己早就稟告了。
那太後就不單只是詢問,廣百試探道:“可要臣派人將裴大人帶回來?”
說是帶,這個字多麼文雅,其實不過是抓。
邊疆此刻再亂,日後再亂,動用一國之力哪怕是屍體也總能帶回來一具。
又是一陣令人焦心的沉默,許久才聽見太後的聲音:“不必了。”
廣百來不及震驚,便看見太後伸手撫了撫身邊的木匣子,目光變得難言溫柔,她恍如嘆息般開口。
“哀家想要的,多年前就已經得到了。”
裴宣愛她,勝過性命,她想要的從來都只是那個人,從很早以前她就已經得到。
昭帝裴宣,生時為她空置六宮,只有她一人,一生只有與她一人的子嗣;死在她懷中,死後長伴她六年,此刻在她身側,日後日日夜夜長眠於她枕邊。
青史留名她將與她並肩而列,死後下葬也會同棺而眠。
這是,很好的一生。
無數人求都求不來的一生,她該知足的。
權傾天下的太後微微闔眸,她按住絞痛的額頭,如同按耐住絞痛的心髒。
她想要的,已經得到。
“多派些人去,罷了,哀家親自去接陛下。”
在這一刻她很想見一見靈祈的眼睛,那雙遺傳自她母親的眼睛,從此刻起她的生命裡只剩下靈祈是那個人來過的證明。
——
滴水巖大亂禍動邊疆,邊疆大大小小數十個小城惶恐不安,有的增加民兵巡山,有的幹脆暫閉城門,生怕那些殘兵敗將打上門來。
盛夏烈日炎炎,靠近荒漠的日中更如火燒,渺茫的荒漠中黃沙漫天,只剩下這兩匹馬馱著兩個人悠閑的走向不知名的遠處。
一匹老馬身上只馱了個人,一匹年輕駿馬身上不僅馱著人還馱著些器物,兩人都穿著當地的衣裙以麻布遮住口鼻,以防黃沙進入口中。
大風吹動漫漫黃沙,馬上的女子用粗布麻衣遮住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深邃靈動的眼睛。
這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似乎無論有多少的風沙都不能為它蒙上灰塵。
她身上無甚首飾器物,只發上簡直挽了一根白玉簪子,那簪子是個舊物,看著已有許多年了,哪怕主人很是愛惜也難免有些色澤晦暗。
這是她娘留給她的遺物,本來都給先帝帶進棺材了,裴宣也不嫌棄,反正都是自己屍體,她趁亂薅了過來,子書謹也沒多言。
除此之外好似就別無其他。
忽地大漠之中響起一陣奇怪的哨子聲,像用什麼骨筒吹出來的,憋悶悠長。
不多時便聽見地面的震動,四處荒蕪的戈壁上不知從何處躍出幾個身形高大的人影,騎著幾匹躁動的馬,一個個的舉著鑲嵌著紅翡綠松石的長刀,攔在了必經之路上。
靈書哪裡見過這個陣仗?她以為是去一望無際的草原放羊,誰曾想越契城靠近荒漠,至少得再走幾百裡才能看見草原的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