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書謹捧著她的臉的手開始發抖,心口好像豁開了一條巨大的口子,叫她說不出話來,她捧住裴宣的臉,嘴唇顫抖著開合。
“我錯了。”
她說:“我錯了,宣宣。”
對不起。
子書謹是這樣桀驁又頑固的人,她好像一生都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她永遠是正確的,只在乎結果不在乎過程。
裴宣走到了終點,所以哪怕她遍體鱗傷一無所有腳下屍骨成堆也是正確的。
可是這個世上有太多太多的事不是以結果論處,就像最後得到一切的太後只剩下一顆空空蕩蕩的心髒。
她以為自己這一輩子不會開口認錯,可是當真正說出來時卻好似並沒有那樣難,只有無盡的酸澀。
這句話來遲了太久太久,在聽見的一瞬間裴宣以為自己是幻聽,子書謹生怕她聽不見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邊顫抖著重複。
“我錯了.......”
裴宣怔在那裡起初一動也沒有動,過了很久很久才極緩慢的眨動了一下眼睛,一滴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滑落了下來。
她好像一直一直都在等這句話,等面前這個年長的固執的老師對她說,對不起,我錯了。
“我對你不好.......”
我對你太不好,這些年來你是不是一個人很難過?那些無數次我推開你的時候你的心裡是不是很疼?
你還那樣年少,我把我的一切強加給你,逼迫你,敦促你,我當年應該多抱一抱你的。
裴宣搖了搖頭,似在否定她的話。
“不,你對我太好了,太後,你的每一步都是正確的,可你對我又太不好,你不允許我有任何的心軟,不允許我有任何的偏向,你盡可能的希望我是一個能夠名留千古的明君,而這樣高明的帝王不被允許有任何的私情。”
“我走過的每一步都那麼的沉重,我不敢回頭,不敢軟弱,害怕那我帶著相信我的人走向懸崖,可我走行走的每一步都是那麼累、那麼累......”
“我.......”
子書謹心如刀割,她傾身向前,忽地用兩隻手捂住裴宣的耳朵:“我們不要吵了。”
她為她隔絕了一切的聲音,世界猝然安靜下來,她保護著她,似乎有這個人在一切的一切都無法侵擾到她。
子書謹俯身顫抖的親吻她滾燙的眼皮,吻去她鹹澀的眼淚,一路吻去她斑駁的淚痕和蒼白的、顫抖的唇角。
“我們不要再吵了.......”
她一直都知道裴宣有自己的殼,她太害怕矛盾和爭吵,她只想緊緊的蜷縮排自己的殼裡,可子書謹拆掉了她的殼,把她從她的殼裡強硬的拉出來。
十幾歲的少女還沒有完全長出足以抵擋疾風驟雨的盔甲,她就一刀一刀捅上去,直到那顆心髒撕裂又癒合逐漸形成瘢痕能夠強忍痛處。
不要再吵了,她會難過的.......
她願意當裴宣的殼,把那顆千瘡百孔的心髒重新補好。
子書謹終於時隔多年的顫抖著將那個少女攬進了懷裡,她捂住她的耳朵,把自己當成她厚厚的殼。
那個冷硬心腸的帝王不會告訴她為什麼,哪怕她千裡奔襲,哪怕她心生不忍,哪怕她捨生忘死。
子書謹一次又一次的逼迫她,只是為了證明,她還愛著自己,從裴宣捨不得殺她的那一刻,若即若離的人就又好似回到她的懷裡。
她的心終於安定了下來。
她就是這樣偏激瘋狂的人,要用最深切的分歧來確定裴宣的愛意,裴宣被她教的太好了,不顯山不露水,她太害怕真正失去她。
她太害怕了,見過明媚溫暖春天的人怎麼可能願意回到寒冷刺骨的冬日?
但會告訴她為什麼的一直都是那個柔軟的會在酒後輕輕搖晃她的衣袖,求她,不要走好不好的少女。
她錯了很久很久,好在上蒼願意給她挽回的機會。
這場爭吵終止於太後失血過多昏迷,險些瀕死昏迷。
醫女著急忙慌的過來二次包紮,最終委婉道。
“太後鳳體未愈,還是要保重身體.......”
如果不是上趕著尋死就別這麼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