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雍王麾下錄事參軍子書珏拜見殿下——
先帝的遺骸已經被安放在木匣之中, 子書謹撫摸匣面紋路,那是匠人鐫刻出細小如米的木樨。
她伸出手去,一隻小小的手牽了上來, 禦林軍已將下山的道路清理出來, 遠處天色漸明一輪淺淺的月亮掛在樹梢快要消散。
裴靈祈無聲跟隨母親走下山去,途中忍了很久才悄悄回過頭,猶豫了一下鼓足很大的勇氣:“母後.......她,不跟我們回去嗎?”
子書謹有片刻的沉默,她站在山門口, 無窮的山風吹拂而過,沒有說話。
裴靈祈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不敢再開口,微微低下頭。
“你母皇一直在這裡。”
很久以後她聽見母後這樣說, 她回頭看,只看見在晨光下古樸的木匣和母後輪廓淩厲的下頜。
昭帝裴宣死在五年前的秋天,屍骨在今日焚燒成燼, 今日隨平南王叛逃的從始至終不過是起居舍人院五品女官裴歲夕, 雍王裴東珠的獨女。
與先帝裴宣毫無瓜葛。
“靈祈,”子書謹忽然垂眸看她,詢問,“你想跟她走?”
裴靈祈驚了一下, 小小的肩膀緊縮,聞言連忙搖了搖頭, 小聲道:“母後,孤沒有......”
但她也未曾抬頭去看子書謹,她只是低著頭, 夜裡起了很大的風波,石階上有打濕的落葉淩亂的堆疊在一起。
子書謹並未再說什麼, 只是牽緊女兒的手微微揚起下頜,眼前崇山峻嶺,那個人此刻恐怕已越過千山,向無垠之地而去。
“走吧。”她率先走下石階,裴靈祈緊隨其後。
她心情尚有些低落,忽然聽見前方響起一陣刺耳的嘶鳴。
駿馬長鳴,有人來了!
——
裴宣和鄭牡丹一路快馬加鞭,沿途遇上不少攔截,哪怕鄭希言做了萬全準備但仍走的並不算很容易。
畢竟是中原腹地,子書謹經營數年,大軍過境目標龐大消耗甚巨,鄭希言將校騎營分做數支精騎從不同路線前進,以免出現大軍塞堵的窘境。
現在一切只要求快。
作為主帥鄭希言毫無遮掩之意,一路不做任何偽裝,吸引了大部分的追殺攔截,三天換了十幾匹馬,其中有一半不是被絆馬索拌死就是被射成了馬蜂窩。
子書謹簡直一副恨絕了她倆,要把她倆射成刺蝟抓回去屍體掛城樓的狠勁,次次都是絕殺。
裴宣也跟著在泥地裡滾成了個乞丐,騎馬騎的腿都在抖,天可憐見她重活一回只想安安心心享享福當個富家娘子,誰成想還要跟著平南王三天餓兩頓一夜怒騎上百裡啊。
好不容易找到一汪山泉能停下來歇口氣,裴宣累癱在地上說什麼都不肯起來。
鄭牡丹內力精深,面上雖風塵僕僕但好歹精神頭不錯,徑自去打了一壺水遞給裴宣。
裴宣有氣無力的接過來,清涼的山泉滾入幹澀的咽喉,終於能發出聲音,裴宣深深的嘆息:“不是,這還比不上我在宮裡當起居娘子。”
鄭牡丹冷笑了一聲:“那你現在滾回去投誠,等著她把你大卸八塊掛城樓上洩憤。”
裴宣聽的牙疼:“不至於這麼狠吧?”
畢竟一夜妻妻百日恩啊。
鄭牡丹坐下來,副將將一卷地圖放在一旁的石塊上,絲毫不敢打擾這二位說話。
只是心想這位不愧為雍王後裔就是有氣度,將軍積威甚重不說,如今造反數歷生死也毫不露怯依然能談笑風生。
怪不得都說雍王當年是當世難尋的名將,雖然不見其人但由此也可見一二。
鄭牡丹攤開地圖,斜睨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對啊,說不定捨不得,打斷腿關在宮裡當一輩子金絲雀也吃喝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