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珏哪裡聽他的,頭也不回地撞開人群,往騷亂處去。作為大夫,離歌子這兩日接二連三遇到了職業生涯的最大瓶頸,鬱悶至極。
崖兀卻像成心避著人似的,殺了一圈仙門年輕弟子,一躍離去,落在島上。
崖兀眺望巨型飛毯上一臉血痕的大紅貓,和重傷瀕死的祭足,額上青筋抖動,冷冷將目光移向身邊的男人。
這世上他在乎的人事不多了,那一刻一種殺了宋靈星的心情佔據了他的腦海。
宋靈星目不斜視,感受到身旁陡然升高的殺意,又默默如海潮緩緩平息。宋靈星什麼都沒表示,慢聲道:“你還是失敗了,敗給了你一心要打敗的人。”
即使是對盟友同伴,宋靈星的話音裡也滿是冰冷的質感。
“話不能這麼說,就算他不來,吾也拿不到儲靈枷。”崖兀整理了一下衣袖,言簡意賅道,“你誆騙吾。”
宋靈星坦然磊落地點點頭:“儲靈枷只認本族成員為主,並不能修補潛虛鼎火對龍族秘境空間的破壞,更不能助你突破練虛境界。看開點吧,仙魔那套修煉體系早就過時了,都是老生常談的廢話,毫無創新的垃圾。你瞧你在鼎中一年歷練,不是也長進不少嗎?”
喋血仙巫族修煉有一套與正統仙門截然不同的手段,並不以練氣、築基、金丹、到大乘,最後飛升為標誌,也不講究天地人、陰陽互逆、五行相生相剋的規律。他們還創新出更多精巧的自然大道、感悟出原始的神紋法則,諸如那雙色蝶的力量,是世人沒有見識過的,所以仙魔在對付宋靈星時,避免不了吃些虧。
崖兀與宋靈星合作,目的之一便是借其力量進入潛虛鼎,找尋蝶血仙巫族祖留下的法則密紋,以期在世代人魔開創的真理大道之外開闢出一條路。盡管最終與儲靈枷失之交臂,但領悟到一鱗半爪的神紋便教他受用無窮。
“這番說法倒是合吾心意。”崖兀道,“儲靈枷認本族,你為何不自己享用?”
宋靈星默不作聲,臉上忽而洩出痛苦的神色,雙拳緊握,四肢顫抖,一張姣好容顏煞白,好像虛空中一把榔頭,在敲渾身的骨髓。
“你族先祖早就不認你了吧,小妹妹……不不不,記錯了記錯了,宋兄弟,吾年紀大了,一下子改不了口。”崖兀語帶嘲諷。
很快,宋靈星壓制了血脈侵蝕之力,恢複如常。他瞪向崖兀,用眼神要他閉嘴。崖兀正色繼續說:“你還在耽擱什麼?為什麼丟下潛虛鼎跑到這裡來?”
“懷念懷念舊地罷了。”
“此處便是聖虛子管轄的霧隨島?離玉虛峰太遠,吾還是第一次來。”眉毛挑動,“那吾也去懷念懷念舊地好了。”轉身又要飛走。
“別耽誤功夫了,潛虛鼎呢?”宋靈星道,“他們快到了。”
崖兀抽出身後背的重劍,擎天一指,轟隆隆天穹開了一道大口子,裡頭一片混沌如天地未開,潛虛鼎如一座了無生機的小山,撕開濃重的混沌壓下。正下方的海面因為劇烈的風壓,層層密集的波紋向外蕩。
世人素知,世上的極道魔兵唯有一把,便是龍邪執掌的戰矛戮夜。而當世人見識到崖兀手中的重劍後,怕是要改變這條認知。
由於三成魔眾反水,仙魔聯盟大軍的騷亂還在持續。眾仙原本以為,潛虛鼎留在喋血仙巫族祖地,並不在主人身邊,便暫時不會出大事,但崖兀的空間法術竟然彪悍如斯!將一座活火山傳送到霧隨島上空!
這裡可不是魔界了,而是逍遙宗霧隨島!
霧氣不似三日前濃重,裡頭的海水隨時蒸幹,也暗示時間快耗盡了。而崖兀的出現,讓敵方的勢力又上漲了一大截。
逍遙宗的成員皆感滅頂之災,門派旦夕禍福就在男人一念之間。霧隨島弟子們更是義憤填膺,連築基期的小弟子也敢沖上去拼殺,又被無所不在的觸手擋住腳步,進他的身都是妄想。
聖陰丹與驚魄吟化作金色和銀色光芒,從紫色的眼瞳中飛出,男人忽而升高,赤.裸的雙足離地,不沾染一粒沙土。
“他想做什麼?聖虛子呢?聖虛子哪去了?!”
“師尊和阿邪掉進潛虛鼎裡了!”
“什麼?那可完蛋了!”
“霧隨島的年輕人,快別打了,撤離吧……”
“不,師尊會回來的!”
“唉,天真,鼎裡都是邪火,早就燒沒啦!”
“不會,阿邪進去又出來過,再闖一次,不是手到擒來?”
“沒錯!”逍遙宗不少認識龍邪的年輕人齊聲給予肯定的答案,像在期待一個值得信任的夥伴,可以在危難時刻拯救親友于水火。這股信任並非沒有由來,他們都沒有忘,曾經聖虛子那個小徒弟,如何在道箏手下展現天賦,是如何在門派內比中拔得前三,又是如何在他們落入九嬰狐手中成為俘虜時,天神降臨般使所有人免遭知修黎清奇口味的侮辱。
他們並不知道楚臥雲二人已經出了潛虛鼎,定定注視潛虛鼎的血盆大口,不知道從那裡頭最先冒出來的,是親人還是滅頂之災。
然而最先打破平靜的,竟然是一個小人物的死亡。
宋靈星懸浮於海天之間,後知後覺地扭頭。
一柄三尺重劍貫穿刁俊傑胸膛,刃部快要頂到他的喉嚨。
崖兀“嘖”了一聲,極度不滿,他完美無瑕的偷襲竟然被區區一個逍遙宗金丹弟子破壞了。
刁俊傑已經太久沒有見到她,此刻人就在眼前,他卻膽怯了。崖兀的劍還沒來得及拔出來,胸口也沒有過多痛感,只是有些涼。他喘了幾下,終於快喘不過來了,懦弱地說:“師妹,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