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你幫我先翻炒一下,我手背被油濺到了,得沖一沖才行。”
江望舒說得很熟練,好像她經常被油濺到一樣,蘇蘇默默接過鍋鏟翻炒兩下,看一眼還在把手背對著水龍頭沖的江望舒,蘇蘇又默默把雞蛋和調料都放了。
“原來你會炒菜呀。”江望舒看著她嫻熟的動作,心裡有些意外,畢竟蘇蘇看著也不像喜歡做飯的人。
蘇蘇看一眼江望舒,她偏著頭看過來,臉上還有點笑意,蘇蘇感覺那點笑意不是什麼很好的笑,就沒搭腔,但江望舒好像也不需要她搭腔,又笑著說:“那剩下的菜你能不能也一起炒了呀,我還沒嘗過你的廚藝呢。而且這個豆角炒蛋看著就很好吃,你的廚藝一定很棒。”
她說了長長的兩句話,可蘇蘇卻好像只聽到了最後一句,那是誇她的話,蘇蘇感覺心裡的臭土又震動了一下,也許再多震幾下,就要有東西從裡面鑽出來了。
江望舒關掉水龍頭站了過來,雙手撐在大理石臺面上,身體前傾輕嗅一下:“嗯~聞著就很好吃。”
蘇蘇瞥一眼染在她白皙手背上的幾點紅印,看著問題不大,一天就能消失,這是她小時候得出的經驗。
蘇蘇把剩下的菜都炒了,收獲一枚誇誇獸,江望舒站在旁邊一直誇一直誇,好像她不是在炒菜,而是在參加幼兒園小朋友的比賽,需要誇誇才能更好地進行下去。
吃飯的時候,江望舒也是一直誇一直誇,從菜的色澤誇到菜的火候,其實她哪懂什麼火候啊,不過是小時候的經驗罷了,想到小時候經常站在椅子上炒菜的畫面,蘇蘇不由神遊了起來。
蘇蘇一直想不明白,她家的條件也算中等偏上的水平了,為什麼媽媽卻要逼著只比灶臺高一個頭的她去炒菜呢?而且當時家裡也是請了保姆的,雖然保姆大多時間都只是在照顧哥哥,但應該也不需要她一個小孩去負擔做飯的責任吧?她父母對她的態度真的很奇怪呀。
“蘇蘇。”
聽到聲音,蘇蘇回神看向江望舒,她開著玩笑:“想什麼呢?我那麼一個大活人坐在你面前,而且長得也不差吧,你怎麼還能眼神放空,思緒發散。”
蘇蘇對著她的臉認認真真地看了一會兒,發現江望舒的臉好像還有一層淺淺的薄紅,好像是真的很漂亮,於是蘇蘇很認真地誇了一句:“你很漂亮。”
接著,蘇蘇就看到那層薄紅好像深了一點,只是江望舒臉上的笑也僵了一瞬。
不喜歡她這麼誇嗎?蘇蘇不解地看著她,江望舒卻又神情自若地撩撩耳邊的卷發,說:“我問你在想什麼呢,你岔開話題做什麼呢。”
“在想九歲的孩子會做飯嗎?”蘇蘇這次說得很老實。
江望舒想了想:“嗯——會吧,我看過一個記錄片,裡面的小女孩六歲就開始負擔起家裡的重擔了。”
“那她的家庭條件怎麼樣?”蘇蘇問。
江望舒:“嗯——很困難,有兩名弟弟,他們全靠七十五歲的爺爺掙點薄財活下去。”
“她的爸爸媽媽呢?”蘇蘇又問。
江望舒:“好像去世了。”
那跟她不一樣,蘇蘇又沉默了下來。
“蘇蘇。”江望舒輕輕喊她一聲,蘇蘇安安靜靜地看著她,聽她說:“你知道雙重人格嗎?小女孩在十二歲那年患上了雙重人格,她討厭家人一直壓榨著她,她也承擔不起原生家庭帶給她的壓力與不幸,所以她分裂出了第二人格,第二人格粗暴殘忍,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也傷害了她的家人。”
“你是想給我喂雞湯嗎?想跟我說什麼要適應命運帶來的不幸,如果不適應又承擔不起的話,就會産生其他人格,從而傷害別人,傷害自己。”蘇蘇覺得心理醫生果然很會從側面反映問題。
江望舒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喂雞湯,有些嘲諷的標簽。江望舒笑了一下,岔開話題:“前段時間我看見1號房子裡的小女孩被她的媽媽打手心,哭得那叫一個悽涼啊。”
蘇蘇默了默:“那是因為她玩彈弓,打壞了別人的車窗。”她對這事一清二楚。
“哎,你知道呀,我還以為你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外界一點都不關注呢。”江望舒故作驚訝。
“我對這個別墅區的所有家庭都知道。”
說完,蘇蘇一瞬不瞬地看著江望舒,想知道她會露出什麼表情,是會驚恐?還是會厭惡?都不是,江望舒只是愣了一下,然後笑笑:“那你可真厲害啊,是咱們希望庭園的百事通呢。”
“你不覺得我恐怖嗎?知道那麼多家庭的事。”蘇蘇問。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去別人家裡看的嗎?爬別人的牆頭偷窺了嗎?還是在別人家裡裝攝像頭了?”
蘇蘇搖搖頭:“我都是躲在別人家外面的樹底下聽到的。”
“那不就得了,別人講得大聲,你路過聽上一耳朵又不是你的錯,這怎麼就恐怖了呢?”
江望舒說得理直氣壯,好像並不覺得她總躲到樹底下偷窺別人的事是一件錯事一樣,蘇蘇也覺得江望舒說得有點道理,她只是在公共場合看個書,順便聽到了別人家的事而已,也的確是別人吵得太大聲了,不小心被她聽到了而已。
蘇蘇感覺心裡的臭土連著震了兩下,把腐爛的腥臭味震散了一點,新鮮空氣爭先恐後地擠進來想在此地安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