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蘇蘇在陽臺上看著工人們把圍牆砌好,看著天空變暗,看著星星閃爍,看著隔壁熄了燈,她摸摸有些餓的肚子,起身下樓泡了桶泡麵吃,然後來到草坪上。
面前的牆比她要高上一點點,但它是鏤空的,每個孔洞都能窺探到裡面的景象,蘇蘇從拳頭大的空間裡看到地壟上好像鋪了一層灰白,而那兩株小嫩芽也白了半個頭,蔫頭耷腦地隨風輕擺兩下,芽兒上瞬間抖落幾許灰白。
她扭頭看一眼江望舒家的陽臺,邁腿踩上牆面的孔洞,剛砌好的牆水泥還未幹,手上一用力,掌下的磚頭好像有些移位了,蘇蘇停下看著小嫩芽上的灰塵,片刻又繼續往上爬。
從牆頭跳下時,蘇蘇的心提了一瞬,好在腳掌與地面碰撞的聲音不是很大,她貓著身子趴到小嫩芽邊上,鼓著兩腮輕輕往芽兒上吹氣,灰白色的塵埃揚了一瞬又跌落地面。
盡管工人們施工的時候盡量避開這三塊地壟了,但他們倒石灰水泥時,還是把一些粉末沾到了地壟上。
蘇蘇就這樣趴在地上一邊往地壟上吹氣,一邊用手輕掃上面的石灰水泥。
趴著吹了好久的氣,腦子的氧氣也有點被抽走了一般,暈得很,蘇蘇直起腰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已經被她清理得差不多的地壟,腦子裡卻在想江望舒,想她的溫柔、淺笑、嫵媚、頑劣、俏皮、難過、偏執、壓抑,以及捉摸不定的性情。
江望舒身上有太多特質了,以至於蘇蘇常常覺得她有些縹緲。
等腦子的眩暈感漸漸平定下來後,蘇蘇站起身又仰頭看了一眼江望舒家的陽臺,卻發現江望舒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陽臺上,淺白的月光吻在她掛著淺笑的臉上,像覆蓋枝丫的霧凇,輕輕一碰,破碎的淺笑便要簌簌抖落。
她的淺笑太虛又太實,蘇蘇辨不清她是真的想笑還是習慣了淺笑。她仰著頭與江望舒對視了好久好久,久得她開始在腦子裡擁抱了江望舒無數次,但最後她也只是扯了扯嘴角,當著江望舒的面爬上牆頭。
回到自家陽臺後,隔壁的身影已經隱入房屋了,蘇蘇開啟電腦,嘀嘀聲瞬間響了起來,她點開企鵝號,江望舒給她發了訊息:你趴在地上的樣子真可愛。
通常這樣的資訊可以被歸類為撩撥,但她們都是女孩子,連撩撥的話都被動加了幾分親暱,變得不像撩撥。
蘇蘇蹙眉,回她:你真心淺笑的樣子也很可愛。
許久,那邊都沒有訊息傳回,蘇蘇關小聊天視窗,開啟文件開始碼字。
第二天,蘇蘇沒等到與江望舒她們共進早餐的機會,也沒等到一起共進午餐的機會,她知道江望舒媽媽是不會像奶奶那樣邀她一起吃飯了,心裡的半分期待漸漸淡了下來。
下午,蘇蘇去練車了,天黑才回來,她和往常一樣走在幽暗的花園小徑上,順手摘下一朵小花,如同摘下某段回憶,把它輕捏在手,似留戀似摧殘地把玩兒著。
突然,左前方的叢花中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似鞋底與地面的細小摩擦,卻在寂靜的黑夜中像被放大了無數倍,蘇蘇卻充耳不聞,依舊慢悠悠地踱著步子。
她知道花叢後面藏了個人,或許不止一個,但她不在乎對方究竟想幹嘛,又或是想對她幹嘛。
蘇蘇神色平靜地走過花叢,一個黑影從裡蹦了出來,無法控制的生理反射促使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嗤,還以為你真的不害怕。”少女不屑的聲音在淺淡的花香中響起。
蘇蘇看著她:“面對突發情況,人的身體會在一瞬間啟動自我保護機制。”
意思是她並不是因為害怕才後退的。
李詩悅聳聳肩:“有件事想請你幫忙,幫我找個靠譜的律師,當然,錢不用你出。”
她單刀直入,沒有故作很熟的寒暄,也沒有求人幫忙的低聲下氣,而是用無所謂的語氣說出她的目的。
“好。”蘇蘇只猶豫一瞬便同意了,甚至都沒問她要律師幹嘛。
“謝謝。”李詩悅鄭重地對她道完謝就走了。
“不客氣。”蘇蘇的呢喃被晚風吹散。
拿起反抗的武器需要勇氣,也需要底氣。
蘇蘇走到鏤空圍牆前,孔洞裡的小嫩芽還是那麼矮,脆弱得一陣風就能將它折斷。
好在秋風溫柔,連路過都在放緩腳步。
江望舒的媽媽在隔壁住了一個多月,江望舒就像被管控起來了一樣,蘇蘇只在她上班和下班那段時間看到過她,只是沒來及說上話,江望舒就被她媽媽叫回屋了。
不過現在江望舒的媽媽可算是要走了,江望舒也像刑滿釋放一樣重新出現在有風的地方。她好像沒什麼變化,沒有變胖,也沒有變瘦,就連臉上的淺笑都沒有變得淡一分,或深一分,還是那麼恰到好處的精緻虛假。
江望舒站在院子裡目送媽媽離開之後,依舊掛著淺笑進了門。
半個鐘後,她換上一襲酒紅色長裙,踩著紅色高跟鞋走了出來,大波浪卷發被她撥到一邊垂在胸前,臉上的眼鏡已不知去向。
蘇蘇坐在陽臺上看著皎潔的月光爬上她光潔的後背,忽然發現她好像被賦予了狐貍精的靈魂,抬眸舉手間盡顯風情。
江望舒坐上綠色小汽車追月而去,蘇蘇不知道她要去哪兒,也不知道她今晚還會不會回來。
也許是去酒吧了吧,蘇蘇記得上一次江望舒打扮成這樣就是去的酒吧。
蘇蘇收回目光,把心神放回到螢幕的文件上面,卻很難再集中思緒去想象小說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