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見死不救,你自己算算,這些年我們都替你還過多少錢了,可是你呢,屢教不改,都敢欠上高利貸了,告訴你,我們沒錢了,他們要砍你手指就讓他們砍吧。”
“爸爸,你不能這樣,我,我,媽媽,你不是找蘇蘇要錢了嗎,錢呢?啊,錢呢?她是不是不願意給?不行,不行,這次他們真的會砍死我的,媽媽,李尖不是喜歡她嗎,你把她嫁給李尖,換三十萬,不,換五十萬彩禮,這樣我就有救了,對,把她嫁給李尖。”
“反正她跟我們又沒有血緣關系,媽媽你把她嫁給李尖好不好。”
李尖是蘇蘇的表哥,比她大五歲,在她初二時就經常跑到她家玩,當時的眼神就讓蘇蘇很不舒服,卻原來是這樣嗎。
而她也不是他們的孩子,這一刻,那些委屈、不平、不甘、難過、黯然、疑惑都像風吹過山谷,撥開一叢又一叢的雜草,眼前忽然清明起來。
她沒有想她是怎麼出現在他們家的,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這些並不重要。
蘇蘇走進去,裡面的一家三口驟然停下爭吵,齊齊看了過來。
愣神片刻,蘇浩天立馬被她手上的黑色塑膠袋所吸引,抬腿大步跨過去,一把奪過她手裡的塑膠袋,邊開啟邊說:“死丫頭,怎麼這麼晚才來,你眼裡還有沒有我們了。”
“怎麼才這麼點。”蘇浩天很不滿意。
“我只能湊到這一點。”蘇蘇不在意他的言行,看向他身後養她十幾年的父母,往日總是一身貴歸打扮的媽媽此刻淩亂著一頭有些花白的頭發,而那總是威嚴的爸爸也微微佝僂了背。
“我聽到了。”蘇蘇忽然開口,但那對中年男.女並沒有看向她,也沒有開口說話。
“聽到最好,快點把剩下的二十萬補上,不然就把你嫁給李尖。”蘇浩天抱著包沖她嚷了一句。
她知道蘇浩天的腦子有時候確實不太好,所以蘇蘇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盯著面容憔悴的女人,問:“你們也是這意思?”
蘇浩天:“就是這意思,媽媽你說句話呀,不然我真的會被他們打死的。”
秒針滴答,彷彿拼盡全力地轉了一圈後,李淑芬才開口:“你,你再想想辦法,多湊二十萬吧。”
也許她自己也覺得理虧,說出的話不自覺就弱了兩分語氣。
本來就沒抱什麼期望,聽見她這麼說之後,蘇蘇也只是略微失望地看著她:“我湊不到了,只能去借高利貸,也許我後半輩子都要在還債中度過,你也要我去湊嗎?”
她又把目光放在那個面容同樣憔悴的男人身上:“你也是這樣希望的?”
在長久的沉默中,童年得到過的那幾句關心話終於可以像茶沫一樣,被她輕輕撇去了。
蘇蘇答應了他們,這二十萬她可以輕而易舉地拿出來,但她不想給得那麼幹脆,讓他們急著先吧。
她沒有問他們她的親生父母是誰,那些缺失的情感在最需要的時候沒能被滿足,時間長了,她也就不再奢望。
回到明城時,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蘇蘇卻在此刻無比想念江望舒,想念她淺淡的笑容,想念她頗有質感的聲音。於是她把車開到了江景小區,還正正好停在了江望舒的樓下。
在那掛著一盞又一盞明燈的樓棟中,獨獨江望舒家的燈沒有被亮起。
只是沒一會兒,蘇蘇收到一條訊息,是舒寶發來的,只有兩個字:上來。
她抬頭看一眼7樓,窗戶依舊黑乎乎,只是邊上似乎隱隱約約地站著個窈窕身姿。
她都沒下車,也不知道江望舒是怎麼發現她的。
蘇蘇收起手機,懷著些些歡喜下了車。
707的房門微微開著一條縫,客廳的懶人沙發上正窩著一名笑吟吟的女人,旁邊微弱的暖黃光暈淺淺落在她稍顯蓬鬆的卷發上,朦朧得似被霧氣籠罩一樣。
“你怎麼來了?”江望舒撐著腦袋看她。
蘇蘇摸摸口袋,拿出一隻金屬物,“你的手錶落在我那裡了。”
“難為你大半夜還給我送過來。”江望舒冷白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表盤,戲謔地看著她。
好像被人看穿了,但蘇蘇並不在意,蹲在她旁邊,伸手摸了摸沙發的邊沿,軟軟問:“可以坐過去一點嗎,我也想試試這個沙發。”
江望舒微挑眉,意味深長地睨她一眼,笑著挪了挪屁股。蘇蘇坐上去,規規矩矩地感受了一番,認真給出自己的體感,“柔軟適中,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