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打發走她大伯後,蘇蘇就開始發訊息轟炸江望舒,可惜那邊過了一個小時才頗為冷淡地解釋了一句“剛剛在忙”,回完又立馬沒訊息了。
江望舒坐在辦公室裡冷眼看著紀舒予一個人在唱獨角戲,旁邊被她吹上天的張家長子有些尷尬地捏著自己的手。
他今年37,家裡催得急就聽了他媽的話跟著紀舒予過來見一見她的女兒,一路上聽紀舒予誇她的女兒怎樣怎樣乖巧,還說他們見了面一定有話聊,他倒也放心不少,沒想到從坐下到現在一個多小時,只聽江望舒在開頭主動說了句“你好”,後來可能是礙於紀舒予便又被動說了幾句,但全場下來他們倆說的話都不超過十句,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還繼續坐在這個令人尷尬的地方。
好在這時有人給他打電話,張濤趕忙找藉口離開,江望舒明顯對他沒興趣,雖然遺憾,但他還是識趣的。
等人一走,紀舒予立馬發作,強勢地看著江望舒:“你是不是被別人帶壞了,不想聽媽媽的話了?”
這個“別人”像暗有所指一樣,但江望舒只是淡淡地看著她:“媽媽想多了,我只是跟他沒什麼好說的。”
紀舒予皺著眉,定定看了她一會兒,感覺自己的女兒好像快要脫離她的掌控了,於是把強勢的態度一收,無奈地嘆了口氣,“舒寶,今時不同往日了,咱們家有今日的地位全靠你爸爸撐起來,但是他現在不知道還能撐多久,到時光靠我們母女要怎麼把江氏集團撐起來啊,所以媽媽才想讓你找一個靠得住的人。”
“張濤為人不錯,年輕有為,也算配得上你。”紀舒予見她無動於衷的樣子,不由坐過來一點,握起她的手,柔聲道:“舒寶,爸爸媽媽都老了,不能護你一輩子了,那張濤你可以先處著,不喜歡再說。”
江望舒看她一眼,這時才注意到她總是保養得當的面板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鬆弛感,發間還藏著一根白絲,好像驟然之間,這個總在哄騙她的女人老了不少。
但她深知他們的套路,無非是在打擊、哄騙、威逼之中來來回回地上演,不行就借用外力,再花錢請某個醫生回來對她的精神摧殘一番,像gavin就是江哲找來的。
她也時常會想為什麼他們的控制慾這麼強,但至今沒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也許是三分先天形成七分後天養成的吧,就像有些人像個二百五,有些人奸詐狡猾一樣,沒有那麼多理由,骨子裡有那樣的特性,也就長成了那樣的人。
江望舒任她在一旁將嘴皮子說爛也不搭腔,像把人遮蔽了一樣,自個兒坐在辦公椅上專心工作著。
江哲昨天住進醫院了,而紀舒予早已被江哲養成了強勢的菟絲花,現在供養她的養料一倒,她就完全沒了主意,見自己的女兒完全當她是空氣一樣,以往的招數都失了效,她慌得抓起包包就火急火燎地往醫院跑。
也許她媽也是被馴化過的那一個吧,江望舒很少見過她媽和她爸吵架,而且她媽無比聽她爸的話,哪怕她爸經常會對她那美豔無比的媽說:“你長得這麼招蜂引蝶,也就只有我敢娶了你還敢讓你出去的,換個男人一定會拿條鏈子把你拴在家的。”
他先是像肚裡能撐船的宰相一樣無比大度地這麼說,然後看到紀舒予一臉贊同之後,又像個深情種一樣含情脈脈地說:“阿予,你現在知道我有多愛你了吧,給你出去見世面的自由,每次去出差都帶著你,我就是怕你一個人沒法好好生活啊。”
而紀舒予也不知道腦子是怎麼長的,竟次次都聽得一臉感動,越發粘江哲了,甚至江哲說什麼她都半點不帶腦子地照做。
這都是江望舒後來漸漸觀察出來的,明面上她爸一副儒雅的君子模樣,暗地裡指導她媽怎麼對她實施精神操控,而現在他們一個肝癌晚期命不久矣,一個像沒了主心骨一樣慌慌張張。
“命運”一詞也好像在這一刻清晰起來,不管你是從前春風得意,將一切玩弄於鼓掌之中,還是心有四海卻身陷囹圄苦苦不得掙脫,卻也逃不開生命中大大小小的選擇所應承受的既定遭遇。
江望舒剛把工作告一段落,影片電話就響了,螢幕裡是還冒著煙的菜,而蘇蘇的聲音從鏡頭外傳了過來,“江望舒,過來吃飯嗎?不遠,在你公司對面的公寓樓裡。”
為什麼每天的午飯都是熱騰騰的,現在終於有了答案,江望舒感覺自己的心被人吹了一口氣似的,變得鼓鼓脹脹的,她沒結束通話影片,邊走邊說些撩人的話逗弄著蘇蘇,看著那邊的人笑得溫溫軟軟的樣子,又覺得自己實在是不正經,就微斂了些四散的不著調。
她看著影片裡的人沒注意到前方本來是綠色的小人已經變了顏色,剛踏上人行道上走了沒兩步就被一輛車從她身前擦了過去,掉在地上的手機有一張驚恐的臉被車輪碾了過去。
蘇蘇愣了兩秒,連身上的皮卡丘圍裙都沒脫就穿著拖鞋沖出了門,電梯還在一樓,不知為什麼就是好久都不見上來,她火急火燎又沖進樓梯間。
明明她每天都有鍛煉身體,但現在卻跑得手腳發軟,心髒狂跳,像是後面有死神在追一樣,她著急忙慌地幾個臺階幾個臺階地往下跳,好不容易跑出來了,一眼又看到紅綠燈那圍了一群人,後面的死神追上來一下就捏住了她的心髒,蘇蘇從未像現在這樣恨過這一兩百米的距離。
等她跌跌撞撞跑過去扒開人群時,忍了一路的堅強終於崩塌了,但手腳的力氣卻恢複了正常,她輕輕鬆鬆就走到江望舒面前,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時一把抱住了她,埋首在她頸窩裡小小地抽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