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父母”

城郊墓園一片寂靜，現在配上這樣的天氣顯得格外悽涼。

蘇淨打著黑色雨傘，身穿白色襯衫和西裝直筒褲，就著雨聲走進墓園。

墓園成階梯狀，墓碑層層排放，空氣中彌漫著寂靜，氛圍沉重。

蘇淨走到最上面，停在一塊拱形雙人墓碑前。

他慢慢蹲下身來，傘向那邊傾斜，把早早就準備好的東西一一擺上。

看著墓碑上自己父母的合照，蘇淨忍不住去觸碰。

指尖觸碰到照片的一瞬間，這冰涼沒有溫度的感覺滲透在他身體的每一處感官，身體幾乎不可見的抖了下，最終連撐傘的力氣都沒有了，任由雨水打在身上。

他一遍遍去觸碰，捨不得放開，好像這樣就能抓住他們在這世界上殘留的最後一絲氣息。

夏季的雷陣雨往往是猛烈的，風颳起來砸在身上生疼，雖不致命，但讓人窒息。

“爸媽，我來了。”

蘇淨聲音顫抖，頭深深埋下看不清表情。

“今年我來的有些晚，你們不會怪我吧。”

說完自嘲一笑，輕輕搖頭，代替父母給了自己答案。

之前蘇淨都是在三四月份來看望蘇父蘇母,可是今年他的病更嚴重了。

他想要逃避，不敢來面對父母，哪怕他們只是冰冷的墓碑。

十八歲那年臨近高考，蘇父蘇母想讓他放鬆心情，於是一家人高高興興出去吃飯，中間蘇淨去小攤上買東西離開了會兒，等到再回來時就看到馬路中間圍了一堆人，而人們圍觀的主角就是他的父母。

他不記得自己是那幾天是怎麼過來的，只知道緩過來時手中多了兩張死亡通知書。

白底黑字，深深地烙在蘇淨心裡。

剛出事的那段時間，他過的渾渾噩噩，眼神黯淡無光，幾個要好的朋友也在一旁安慰，痛斥那個罪魁禍首，可時間一長，大家便都反過來勸他接受現實，沒人再提到那個肇事司機。

事情沒發生在自己身上，他們當然可以事不關己高坐明堂，俯視著受害者，以高尚的形象勸他放下……

蘇淨那個時候就明白，除了自己沒人能設身處地的理解自己的感受。

當然，自己也沒資格讓別人去理解。

幾年的心酸和痛楚在這一刻得到釋放，淚水混著雨水從臉頰滑落，蘇淨控制不住的顫抖，用頭抵住墓碑上父母的照片，企圖尋找到一絲溫暖。

雨水逐漸變大，像是給他上了一層保護殼，把外界的嘈雜隔絕在外。

蘇淨自己也沉浸其中，不願抽離。

他努力讓自己跟父母的“距離”近一些，最後整個人都跪縮在墓碑旁。

“我想你們了。”蘇淨一遍遍重複，表情痛苦：“爸，媽，我想你們了。”

或許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天慢慢開始放晴，太陽展露出一角，撒向整座墓園。

蘇淨經這一遭已經筋疲力盡，站起來時膝蓋痠疼，差點又跪下。

他倆手附在膝蓋上撐住，試圖緩解。

周邊一個人都沒有，蘇淨無奈，一步一步慢慢挪動，費了好半天功夫才坐上計程車。

一路無言，司機看他是從墓園出來的自然也是不好多問。

到了小區樓下，關上車門，車窗上映出他現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