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知覺得呢?”
知漪點頭,有南陽郡王這麼個書畫樂三絕的先生,她在音律上自然也有了些造詣。宣帝和太後對歌舞興趣寥寥,宮中養的那些樂伶舞伶都只有在舉辦宮宴時才會出來助興,除非知漪特意跑去宮中的樂舞司,不然平時是很少能見到的。
婢女帶上門出去了,知漪前後打量此處格局,眉眼一彎,“怪不得元涵哥哥他們總會惦記著去清音坊,還不帶我去。”
宜樂輕啜一口茶,聞言放下杯盞,“你那景旻哥哥小小年紀就風流得很,也不愧是信王爺的兒子、本郡主的侄兒。傻知漪,真當他們是光來聽曲兒的了?”
她手託香腮,指著房內典雅卻帶著一絲旖旎的裝飾,“這種音坊音閣,某些地方可比青樓更妙,至於妙處嘛……我就不同你說了。”
宜樂故意留了個懸念,果然小姑娘就急急湊上來問她,她便順勢抓住那小手,低頭在柔嫩的小臉蛋上香了一口,“不錯,又嫩又軟,入口即化。”
知漪臉上被她啜出一點小小的紅暈,愣了楞後很快想要反‘非禮’回去,二人打鬧間喚的六娘和聆音已推門而入,見狀眼神都閃了閃,“二位公子,奴家來了。”
“咳”兩人齊齊清咳幾聲,忙挺直身子坐好,宜樂令貼身宮女去取聆音遞來的紙條,上面寫著她擅長的曲目,轉頭交給了知漪。
知漪隨意掃了幾眼,訝異一聲,“《譚郞顧》?”
因著前面都是些書中名曲,唯獨這首不知,知漪好奇之下便問出聲,聆音莞爾一笑,“這位小公子有所不知。幾年前咱們榆城上任過一位知府,這位知府生得俊美溫柔,為人溫和,只是時常同人到這柳巷中游玩,看著不務正業,卻也沒什麼大錯,因此得了個‘風流譚知府’的名號。”
她留了點懸念,停頓兩息才繼續道:“後來譚知府一舉破獲咱們榆城幾樁貪汙大案,將那幾個勾結的官商拉下馬,榆城百姓這才知道平日賦稅如此重是因為那些貪官多加了兩成,每次出海進河莫名不見的貨物也是被他們貪墨了。”
“那譚知府整日尋花問柳的模樣卻是做樣子騙騙那些人罷了。”聆音回憶道,一雙美眸中滿是敬佩,“聽說他每次到青樓楚館和留香閣中,從不會看輕那些女子,也不會輕薄於人,每次只聽曲或讓她們伺候著喝兩杯酒,最後都會留下一幅畫或一首詩贈與那位姑娘,使其身價倍增。所以等貪汙案破了之後,那些姑娘個個捧著墨寶去尋人,卻得知譚知府已經被調任他處了。其中一位女子惦念他以致憂思成疾,譜下了《譚郞顧》一曲,就是希望譚知府聽到後,能夠再回榆城同她一聚。”
知漪兩人聽著這介紹,怎麼都覺得形容的那人有些耳熟,不由試探道:“那位譚知府的大名是……?”
“正巧,奴曾有幸得聞大名,知府名為譚之洲。”這話是六娘代答。
兩人呆了呆,面面相覷,知漪垂首小聲道:“譚叔叔還真是受歡迎啊。”
宜樂點點頭,語中不無調侃,“而且還是處處留情,幸好本郡主當初迷途知返,不然遲早有一天要被醋淹死。”
從語氣便可聽出宜樂早就放下,知漪以前也只隱約知道一點她的心思,現在聽了只是半懂,“為何會被醋淹死?”
“若是你家皇上被這麼多女子惦記,還譜什麼曲子來求他一顧,小知漪難道不會吃醋嗎?”
知漪眨眼,“皇上一直就有很多女子惦記啊,有京中李太傅家的女兒,林大學士府上的外孫女……”
見小姑娘幹脆掰著手指頭開始數,宜樂笑得差點沒喘過氣,胡亂揉揉她的小腦袋,挑眉道:“原來還是個沒學會吃醋的小笨蛋,本郡主就說嘛,十歲能喜歡到哪兒去,就讓你家皇上慢慢等著吧。”
知漪疑惑盯了她半天,最後慢吞吞哦一聲,那處六娘和聆音已經開始彈琴唱曲兒了。
彈的是《譚郞顧》,唱的是一位才子聽了這故事後給填的詞,其句極盡糜膩緋妍,哀思露骨,若有感同身受者會覺得一寸相思一寸灰,但聽在知漪和宜樂耳中,唯有渾身疙瘩掉了一地。
宜樂再次低聲感慨,“還好本郡主懸崖勒馬,不然還不知要面對多少‘譚郞顧’背後的女子。”
知漪似懂非懂地點頭應和,好容易這曲結束趕緊重新點了首節奏明快些的名曲。
不多時叩門聲響起,正邊聽曲兒邊吃點心的兩人頓住,相視一眼,都發現了眼中的心虛。一個是怕榮壽大長公主安排的嬤嬤帶人尋來,一個是怕皇上的人尋來。
“誰?”
“兩位公子,季公子說願代二位公子付了銀錢,只求公子允他進雅間聽六娘一曲。”是方才婢女的聲音,溫柔依舊。
宜樂大大鬆了口氣,眸光閃爍,有人自願上來付銀子她當然不會反對,反正房內她的貼身宮女會武藝,房外還有侍衛守著,無論此人來意為何都不用怕。
“小知覺得呢?”
小姑娘當然不介意,微微一笑,端得一副溫潤優雅小公子模樣,“六娘琴道已臻先生所說的小成之境,有人欣賞不足為奇,讓他進來吧。”
衣著清淡面容冷豔的女子聞言唇邊弧度更深,望了一眼知漪,“得小公子如此贊譽,六娘不勝抬愛,唯有再奏一曲獻給公子。”
那季公子剛好進門,聽得話語將目光投向二人,一見宜樂裝扮眼中便閃過瞭然,再轉至知漪,小少年雌雄莫辯的面容並沒什麼破綻,一本正經坐在雅座上的模樣很有世家公子氣派,只要少開口還是很難露餡的。
季公子收起摺扇,對二人一頷首,“多謝二位成全。”
“不、不必多禮。”宜樂有些沒反應過來,竟下意識說出這句話來,讓那季公子奇怪瞟了她一眼,複坐上新添的座椅,專心聽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