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猜燈謎得花燈,可要去?”
知漪搖了搖頭,興致不大,每年宮中也有類似的猜字謎活動,她對這些猜謎類的遊戲早就失了興趣。
四處張望一下,她終於從縫隙中看到了左邊的一排面具,拉著宣帝前去,隨意拿起一掛打量道:“這些面具好別致。”
別處都是什麼仙女扇、美人燈,這處卻盡是些看上去猙獰可怖的獸型面具。知漪比著戴了一個上去,做出同上面如出一轍的表情,沖宣帝齜牙咧嘴,殊不知這小模樣毫無威懾力,反倒想讓人上手蹂躪幾把。
“庭之哥哥也戴一個。”知漪突然快速掛了個上去,歪頭打量,“這樣即使碰見熟人,也認不出來啦。”
宣帝微笑,唯餘一雙深邃幽黑的眼眸露在外面,“旁人認不出,若我們分散了,知漪可還認得出?”
“我們才不會分散呢。”知漪沖他皺皺小鼻子,“庭之哥哥話本看多了。”
說完抬手搖一搖,一根明晃晃的紅繩自兩人手腕間系過,得意笑道:“這樣還能分散,除非有人特意拿小剪子剪了繩子。”
這萬全的準備當然只知漪想到的,兩人的手相牽著掩在衣袖下,如果不是特意抬起手來,還真注意不到。
正說著,周圍人群忽然激動起來,紛紛往不遠處的蓮湖邊湧去,人潮如洶湧波濤,力量極大,瞬間就把沒站穩的知漪往旁邊一推。幾個侍衛反應迅速,極為沉穩地各自邁一步護在兩邊半圍成圈,宣帝也拉回差點被帶走的小姑娘,看著她有點懵然的眼眸含笑道:“被嚇著了?”
眨眨眼,知漪驚魂未定,“他們……要去做什麼?”
“掛花燈。”
“什麼意思?”
安德福出聲詳細解釋,“就是將自己的花燈掛到岸邊的柳樹上去,知府有令一棵楊柳只能掛五燈,而據聞燈掛得愈高,心中所想之事就越容易成功,所以這些人才這麼急,想是都要去挑那最高的樹呢。”
小姑娘聞言果然躍躍欲試,“那我們也去吧。”
宣帝示意她看手邊,“無燈。”
兩人方才盡閑逛了,什麼都沒買,在宮中什麼樣的花燈沒見過,當然也就沒看上這些燈。
知漪眼眸輕眨,巧笑道:“沒燈算什麼,我們有這個呀。”
她指了指宣帝臉上面具,成功讓周圍幾人失笑。旁人掛燈,她掛麵具,還是這看上去一點都不和善的面具,怕是那花燈之神見了也要被氣暈吧。
身旁的侍衛每個都是人高馬大,一身氣勢,此時卻被知漪指揮著去和這些激動的百姓搶佔最高柳樹下的好位置,個個心中委屈得很,但在他們皇上縱容的目光下還是不得不隨著這小主子的話行事。
皇上你這樣不行啊……人還沒娶進宮就寵成這樣,以後遲早要夫綱不振的。心中腹誹著,等這些侍衛成功完成任務時全都沒了方才從容的姿態,衣衫被擠得皺巴巴,頭冠略歪著,其中一位手上甚至有道紅痕,似乎是被抓的。
知漪詫異望去,一臉鄭重地安慰,“辛苦各位了。”
不,姑娘您下次能讓我們安分守在您和皇上身邊就夠了……
他們選的這棵柳樹的確很高,高近三丈,上面還一燈都沒,旁邊有不少人望著很想上前,但看到那幾個侍衛都齊齊頓住腳步。正中的青年和小姑娘一看便氣勢非凡,一般的百姓還是有這個眼力的。
望了眼周圍那些爬樹上去掛燈的少年,知漪想了想,“皇上就掛在這一枝上吧。”
早就看到那幾人眼中的促狹,她才不會任性地要求皇上去爬樹。宣帝在小姑娘心中向來是形神疏朗、光風霽月的形象,她當然不會主動去讓宣帝出醜。
宣帝一笑,似漫不經心掃了周圍一圈,安德福和幾個侍衛頓時心虛地垂首望地,不敢再看。
“等等——”知漪突然小步跑去,輕輕解下面上絲帕遞給宣帝,“一起掛。”
“嗯。”低低應一聲,宣帝將絲帕同面具綁在一起,長臂一伸,便掛在了一根高處的柳枝上,回眸笑望,“可還滿意?”
知漪負手看了會兒,“庭之哥哥猜我想到什麼了?”
“什麼?”宣帝配合問道。
點點腦袋,小姑娘慢慢念道:“鳳蕭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她偏頭淺笑,半轉了個圈回過身,輕聲續道:“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面前蓮湖中也飄滿了花燈,映得夜色中的湖水也在熠熠生輝,漣波輕伏,處處是五光十色,四周有佳音嫋嫋,人聲潮動,此情此景確實與這首詞頗為相符。
但更讓人心動的,還是小姑娘在唸到“那人”二字時的婉轉輕柔,與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眸。
宣帝垂眸凝望前方腳步輕快似踏月色而往的小姑娘,唇角輕揚,也想起一句詩來:“別有千金笑,來映九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