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那些宮女一驚,本就瑟瑟發抖的身軀被這句話徹底擊垮,或頹然癱坐在地,或在阻攔下瘋狂試圖叫冤。他們的問題確實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問題,放在平時無論太後或宣帝都不會在意,但在這種時刻,在宣帝才見過刻有宣帝姓名生辰的魘咒木人時,只能說正好撞到了槍口上。
對於知漪的安危,宣帝需要的是寧錯殺不放過,也是殺一儆百。
宸光殿偏殿,墨蘭墨菊被派守在寢殿外。外間有睡榻供二人休息,二人直接和衣而趟,眯眼淺眠,隨時準備聽候裡面小主子差遣。
夜色深沉中,兩人只聽得輕快迅速的腳步和殿門開啟聲,忙起身步出,迎面差點撞上來勢迅速的宣帝。墨蘭嚇了一跳,餘光只瞥到一抹明黃便慌忙跪地,低聲道:“皇上——”
但她們連一個目光都沒被賞賜,轉眼宣帝已經風一般入了內間,正是知漪安睡之處。
墨蘭墨菊面面相覷,同時望向氣喘籲籲的安德福,“安總管,這是怎了?”
安德福搖頭擺手,半天才平了氣息。兩人都是宣帝的貼身宮女,他便言簡意賅道:“有人要害姑娘,太後娘娘和皇上都發怒了,你們幾個這兩日都小心些伺候。姑娘最近都會待在宸光殿,若是無事便多伺候姑娘,皇上那兒……”
話未言明,墨蘭她們已瞭然,心中對安德福萬分感激。
知漪臨睡前覺著悶熱,沒讓人關房內小窗。宣帝走進時便感覺到一陣夜風,微帶涼意的風掠過他直奔正中的香木睡榻,長長的薄紗帷幔垂至榻尾,輕風調皮掀起一角,正好露出裡面小姑娘瑩白的側臉,睡顏安寧怡人。
宣帝放慢腳步,走近香榻。
月色如水,自窗邊傾瀉至榻前,睡夢中的知漪微微偏頭,額前一層細密的汗水映入宣帝眼簾。
怪道小姑娘說悶熱,宣帝寬大的衣袖拂過知漪額間,眉宇間未完全平歇的急躁擔憂與被這睡顏安撫的平靜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極為奇異的感受,腳下彷彿生了根,再不願離去。視線停留那初初長成的清麗小臉,彷彿要藉此完全平息心緒。
之前見到那被漆成血紅的木人時,宣帝瞳孔急劇收縮,彷彿能透過那木人看到知漪背後眾多人森森的惡意。那惡意太過鮮明可怖,差一點,差一點就要真的傷到此時酣眠的小姑娘。
失了回主殿就寢的心思,宣帝在榻邊坐了許久不自知,如守著寶藏的雄獅,用尾巴圈起了領地和寶貝,就不願再離開。
他坐了多久,安德福等人便等了多久。他們不敢催,只能偶爾悄悄踮腳望一下,但只能看見他們皇上如磐石般紋絲不動的背影,彷彿被施了定身術,只有寬大的袍角偶爾會隨風輕晃。
“唔……”知漪夢中輕吟一聲,不適般動了動手指。她在夢中遇見了極盛的豔陽,光芒灼灼,熾熱得她汗流浹背,幾乎要忍受不住。
難受地小聲哼了幾句,知漪很快感到臉頰一陣清涼,她舒服地漾開笑臉,睡夢中的小臉十分愜意。伸手抓住那涼爽的來源,知漪放在臉頰蹭了蹭。
這動作太過可愛,讓宣帝終於露出笑意。被抓住的手指微微一動,似乎就感受到了小姑娘臉蛋上細小的茸毛。
“癢~”知漪嘟囔著軟聲唸了句,勉勉強強支開眼皮,只感到熟悉的面容在眼前晃來晃去。
“皇上?”小姑娘疑惑地揉了揉眼睛,沒有完全清醒的她當自己還在做夢,便從被褥伸出手撒嬌道,“抱~”
宣帝一彎唇,俯身而下如願抱住了小姑娘。香香軟軟的小身體入懷,瞬間平複焦躁、填滿空虛。
知漪不甚清醒地眨了眨,迷迷糊糊順著宣帝手臂爬出被褥,只著了一身絲綢裡衣,便立刻感受到了夜間的涼風。
涼意一襲,知漪睫毛抖了下,瞬間清醒許多,才發現自己被牢牢摟在了熟悉的懷抱中。
“嗯?”知漪疑惑仰起臉蛋,“皇上怎麼會在這兒?”
剛離開睡榻的臉蛋帶著可愛的粉暈,更襯得膚色白嫩如霜、晶瑩剔透。
將知漪軟軟快要滑下去的身體往上抱了些,宣帝低聲道:“做了噩夢。”
知漪驚異地瞪大了眼,圓溜溜轉了個圈兒,粉嫩的唇微張,顯然被宣帝這話嚇得不輕。
宣帝輕笑出聲,終還是忍不住低下頭去,完完全全覆住了總是吐露出讓人心馳神搖的甜言蜜語,令他覬覦已久的小姑娘。
月光搖曳,倒映出兩道一大一小卻近乎重合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