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煊點點頭,沒有再說一個字。
只奇怪的是,他那一直有些憋悶的胸口,似乎暢意不少,口中也不那麼發苦。
大約是方才餓了,崔煊想,他什麼時候竟然貪口腹之慾了,連一點饑餓都影響他心緒。
崔煊眉頭沉下來。
這樣的東西,自當少吃。
阮慕在路上一直扶著青竹,才回到房裡,立刻便坐在軟凳上,大喘了幾口氣,頭暈得有些厲害。
“少夫人,奴婢去叫郎中。”青竹擔心地往外走。
阮慕無力地抬手阻止,她知道自己應是受涼了。從前四處行醫的時候很少生病,不知為何現下受了些涼,便這樣容易病倒
這個點若是出府,恐怕驚動婆母惹她不快,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便拿筆寫了幾味藥,讓青竹明日一早再出去抓藥。
妝奩抽屜裡,銀子已經所剩無幾,阮慕全部拿了出來,語氣有氣無力,“我先睡一覺,興許就好了。”
青竹抿唇,咬著牙根。
大房那邊,真的很過分,連月例銀子也剋扣,偏偏夫人大部分銀錢都拿去買藥材。
她起初見少夫人悄悄往給二夫人的雞湯裡頭加東西,還擔驚受怕,後來二夫人的驚夢之症過是好了不少。
大家都說是新來的郎中能耐,可是在新郎中之前,二夫人就已經好轉!
還有公子的點心,夫人都是加了東西的,雖不知有什麼用處,想來應當是不會錯的,便是她自己病了,少夫人開一味藥,吃起來不苦花的銀錢也少,可好起來卻快。
可少夫人現下自己病了,倒是拿不出錢來買藥,又不肯出去說的,指不定又是什麼是非。
連青竹都覺得憋屈,這個崔府少夫人,看著光鮮 ,其實個中滋味,只有自己能體味。
若是家裡沒有背景,哪怕是能嫁入高門,也是受苦的命。從前青竹她不是沒有想過自己努力當個姨娘,可是現在已經開始動搖了。
阮慕在床上,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腦子昏昏沉沉,可是她卻一直睡不著。
這是第一次,她過生辰,沒有吃上生辰面,一個人孤零零。
被貴女們區別對待,她已經習慣了,可是一想起來那時的窘迫,依舊做不到不發悶。
婆母不喜,家裡的人都覺得,娶她,是耽誤了崔煊。
甚至連崔煊,除了圓房那日,也幾乎沒和她親近過。
她知道,他忙,性子本就清冷似乎並不熱衷於男女之事,只是在輾轉間,阮慕突然就想起,崔煊的嫡姐在她面前故意提起過。
曾經崔煊和歸寧郡主如何策馬飛騰,如何合詩共奏,如何在她生病的時候,親自登門送藥看望。
騎馬作詩撫琴,這些貴女才會的,阮慕一點都不會,哪怕已經用心學了,可起步太晚,恐怕在崔煊的眼裡,和小兒也差不多。
兩個人的差距實在太大,阮慕翻了個身,心情苦悶。
轉念又一想,今日,他卻親自出現幫了她,讓她不至於那樣難堪,倘若她當時真的走了,回來將面對的,便不是婆母的輕責了。
阮慕的嘴角又微微勾起。
他本就是那樣的人,興許時日再長些,再長些就好了。
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一夜紛亂的夢光怪陸離。
她好似又上山採草藥,卻走錯路捱到了夜裡,倏地再草叢裡發現一抹白,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緩慢走近,就發現了受傷後倒在那裡的男子。
從穿著可見,不似山野村夫,更重要的是,這人長得好,比阮慕見過的所有男人都好看。
只是他的傷勢頗重,身上刀傷無數,倒是沒有傷倒要害,但是最嚴重的情更,是中毒。
解毒丸沒有帶,阮慕身上只有些解蛇蟲鼠蟻的藥,便急忙去採了草藥,也是運氣太好,一味少見的天靈草竟然在山崖間被她發現,沒有法子,她只能冒險下去,膽戰心驚幾乎跌落,她才何其幸運地採到了。
只是阮慕沒有想到,他中的毒古怪無比。
剛剛將做好解毒湯汁喂下去,阮慕頭突然發沉,人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面前是好幾個護衛及公子尷尬的目光,她的身下,正是她所救的公子,為著檢查他的傷勢,衣裳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