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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盧大沖何棲揖了一禮,道:“阿姊不慌,並沒有打得多重,不用藥油。”

何棲左右端詳他的臉頰,沖著沈拓惱道:“你怎打得這般重,傷了他如何是好?”

沈拓道:“阿圓不知,這小子膽大包大,沖出來截我的馬,一個小心便做了馬下的冤魂。”

盧大郎頓覺大勢已去,想著阿姊與阿孃交好,這幾天又日日一處,明日定一五一十、一點不差地告訴阿孃,到時撣子竹棍,不知要挨多少下。

何棲聽沈拓說得兇險,也生了氣,對盧大郎道:“你這般淘氣,明日我與你阿孃說去。”

盧大郎連連作揖討饒:“阿姊饒我這一遭,千萬瞞了阿孃,阿孃斷掌,打人痛得很。”

何棲氣得笑道:“你膽大敢攔馬,對你阿孃倒變得膽小。”

盧大郎小聲嘀咕:“這如何能比?”

何棲知道盧繼的三子,一個比一個淘,一個比一個膽大,上房揭瓦、攆雞打狗,沒有一刻的消停,過節養著祭祖的活魚都給剝了鱗,鄰舍與盧娘子吵了幾句嘴,他們三兄弟便捉了一窩的小鼠放到鄰舍雞籠中。

也只這兩年,盧大年歲漸長,知道家計不易,開始懂事知禮,在家時便看管著弟弟不讓他們生事淘氣,隨著盧繼出門看相,幫著鋪桌搖鈴。

不曾想,今日又闖出禍事來,何棲讓阿娣取出藥油,湊過去要與他擦臉。盧大郎算中聞得何棲身上似有似無、淺淺淡淡的香味,剎時臉似火燒,搶過藥油道:“阿姊,我自己擦。”

何棲微怔,又見他連耳朵尖都紅了,不由悶笑。她一時情急,倒忘了盧大半大的少年,已知曉男女有別。

“擦好了藥油,將事老實交待了。”何棲誘騙道,“我讓你沈叔送你回家,替你求情。”

盧大咧嘴一笑,道:“阿姊把我當小三哄。”

何棲頓時莞爾,道:“聽人說話倒是大人模樣,做起事卻沒輕沒重。”

盧大道:“我不過情急,沈叔急著歸家見你,打得好快的馬,不攔著,一會就沒了人影。”

沈拓吃驚道:“原來竟是我的錯?”

盧大老實低頭:“是侄兒錯了。”又轉著眼,問,“阿姊,何公怎麼不在家中,我還不曾拜見呢。”

何棲道:“你怕是搬不來救兵,阿爹訪友去了。”

盧大嘆氣:“怎這般不巧?”蔫搭搭地坐在那,霜打風吹一般。

沈拓替他說道:“不知怎麼生的心思,找上我,要去船上做船工。”

何棲啐道:“你全身有幾兩的力氣?要去船上做活?怪不得要瞞了盧姨盧叔。”

盧大道:“桃溪漁船上也有與我同歲的,在那打魚撐船,也是細伶仃的胳膊,比對起來,我是不輸他的。”

何棲道:“你只看他們船上打魚為業,又怎知他們背後多少辛酸艱苦,酷暑寒冬,細細瘦瘦倒要擔著養家的擔子?”

盧大悶聲道:“家裡雖能過活,也不寬裕,我又居長,白長這麼大,也該與阿爹阿孃分憂。”他抬頭道,“沈叔船上,缺不缺雜役?打掃撣灰的,我總能做得來。”

沈拓摸摸他的腦袋,道:“等你大些,再安排活計與你可好?”

盧大嘆氣:“沈叔也拿話哄我。”

何棲笑道:“不是拿話哄你,實是你歲小,再者,你阿爹還道要你繼承衣缽呢。”

盧大喪氣,又是長嘆一氣:“我便學了阿爹的本事,上街搖鈴要等得猴年馬月去?別人看我面嫩,半根胡須也無,哪肯找我算命看相?”他搖搖頭,伸出三根手指,“等我到了這歲數,再去哄騙人,方能賺得銀錢。”

沈拓又是一巴掌招呼過去,道:“胡說,你阿爹哪裡哄騙人?”

盧大笑起來:“真個當我不知?阿爹也就幫人排八字算吉日拿手。”

何棲差點笑出來,連忙掩袖遮過,起身道:“我盛木蓮凍與你們吃,連盆浸在涼水中一天,倒有幾分涼意。”

沈拓將盧大撇在院中,自己跟在何棲的身後,將懷裡一包鮮摘的無花果遞給何棲,道:“池邊野生的果樹,我想著果肉清甜,你許是愛吃,便摘了一包回來。”

何棲開啟荷葉包,裡面一捧紅紫微青、鮮靈靈的無花果,隱有清香,唇邊笑意深染,促狹地施了一禮,道:“大郎有心,多謝記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