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要怎麼辦呢?我自問。
這時,我落|入了一個清晰的“夢境”。
我看到自己要上火車了,火車開往我以前的家。是的,是我以前世界的家。我心裡有點不想回去,但火車馬上開了,旁邊一個手上裹了繃帶的軍人不斷催促我。
此時我想起自己忘了很重要的東西,沒有這些,我就失去了這趟旅程的意義。第一樣是阿爾伯特的戒指,第二樣是我的打字機,第三樣是我的畫。我心急火燎,要把這些東西帶上。
然後我就在焦急中醒來了。
醒來後我還以冥想的姿|勢坐在那裡,所以這顯然不是普通夢,它是一個“幻覺”或“異象”,它一定告訴了我答案,只是我還不太懂。
到第二天晚上,我接到了父親的電話。
“我回不去了,”他有些無奈地說,“他們忽然明天要去法國南部的普羅旺斯做古羅馬考古,還指定我帶隊。”
我嗯了一聲。
“你不要難過,阿爾伯特的決定,我同意。其實我一開始就有這種想法。”父親說。
“我再寫封信給你,把事情詳細說一下。”我說,“我真的不想這麼急。”
“不!”父親斬釘截鐵地說,然後又刻意放緩了語氣,“同行有些人的信件被審查了,所以就不用寫了。”
我們又聊了好一會日常瑣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會馬上出國,所以想到的事情都講了出來。
我告訴他新的萊溫教授那古板的著裝。現在我們已經適應了他,還有同學偷偷畫他的漫畫,畫面裡他身著黑袍,兩隻手託著高至屋頂的作業,袍子上四個口袋,全裝滿了紙煙盒。一隻大猩猩站在他旁邊,受到他的稱贊。
父親哈哈大笑。
結束電話,我坐到自己桌前。
就這樣嗎?和阿爾伯特甚至連面都沒見,和父親只是通了電話,然後就要離開德國?
桌上放著那臺墨綠色的嶄新打字機。
這東西比電腦+加印機難用太多。墨水是在墨帶上,用幾天就要換新的。每次換行,要手動調節紙張。字鍵還容易卡住。但這個時代就是如此,而且這是父親送的新年禮物。從科雷格家回來那天,父親先讓我學了一會,接著幫他打了一份檔案。
我當時笑著問:“是不是因為家裡沒有打字員,才送我打字機的?”
父親一邊笑,一邊檢查著我打出的檔案,指出我用打了兩個s字母的地方,“這個黨衛軍的ss符號有個專門的鍵,你沒有發現嗎?”
等等!在夢中我似乎也想到自己的打字機有ss符號,所以堅持要取我自己的打字機,因為它和離開後買到的不一樣。
我開始明白了那個夢的答案。
十指開動,按下一個個的鍵。我要寫一封信。
第三天上午,我把信交給希爾德。
“你真的要走?”她皺眉。
“要走,但不是你們想的,”我說,“會很快回來。”
“到底怎麼回事?”她有些不耐煩,不是針對我,而是針對事情本身。
“信是給科雷格的,他開啟以後你們都可以看。”我說。
這天下午,我見到萊溫教授,他幫我疏理了接下來的計劃,然後收拾東西去了火車站。
車站擁擠不堪,人比我送阿爾伯特的時候要多十倍,大量的軍人登上開往東線的火車。 我從無數的擁抱、親吻和承諾中擠過。
好不容易上了車,周圍全是新軍裝計程車兵,漿洗過的新衣服味混雜著汗味。我的座位原本是靠窗的,但是兩個士兵探出視窗和家人告別,我站在外側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