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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塞爾2

卡塞爾2

比拉裹著披肩,在開啟的窗戶前被冷風吹得咳嗽。她身形單薄,我想到上一次阿爾伯特回來時她還生病,心想她體質不算強壯,就幫她掩了窗戶,請她坐回壁爐前。我自己找了個能望窗外的座位坐下。

迪莎上樓了。

比拉向我笑笑,嘴唇動了動。看得出她很努力想找話題,但沒有找到。我不算是太健談的人,她竟還要內向得多。

我只好先說:“聽說您兒子也是學歷史的,還在柏林大學工作?可惜我沒有選修歷史,沒見過他。”

“他說最近在那裡的圖書館,研究一些古籍。”她回答。

這時迪莎從樓上下來了,身後跟著個文質斌斌的中年人,戴著眼鏡,這就是漢斯格德·馮·倫德施泰特。在我們看到對方面容的時候,不約而同說道:“原來是您?”

“你們認識?”迪莎不解。

“是見過,”漢斯推推眼鏡,笑著解釋,“回來前的一天,我在借書處看到一個女孩子借中文古籍《孫子兵法》。當時借書老師說,這本書最常借出的是德語譯本,總參謀部有時會調借,問她確定要借中文原版?因為那個版本還是當年中國宰相李鴻章與俾斯麥宰相會見時送來的,比較稀少,幾乎沒有人借過。女孩為了表示自己看得懂中文,還當場寫了幾個中文字。就是她。”

比拉露出微笑,我得到她兒子的認可,她十分開心。

我說:“阿爾伯特假期回去後要在軍校任教,他說手裡有德文譯本了,因為我懂中文,他就想讓我幫忙,一起研究這本書的原文。”

“但為什麼你這幾天也抱著一本中文書手不釋卷?”迪莎問丈夫,“從回卡塞爾開始,你就像焊在書桌邊一樣。”

漢斯像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像上課藏了一本小說被老師發現了一樣,“為了研究古籍,我最近也在學一點中文,可每次翻開中文書,那一行行的方塊字還是像咒語一樣。我怎麼也是歷史副教授呢,總不能輸給一個年輕姑娘。”

“你呀。”比拉微笑著責備。

“她母親原本就是中國人,她會中文理所當然的。”迪莎說,“再說,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也要好好陪一下母親,不要總鑽在書裡。”

“沒問題。”漢斯笑著坐在母親身邊。

比拉仔細觀察著我的相貌,猶豫著開口了,“你母親,真的是中國人?”

阿爾伯特告訴我,關於這些他曾經和舅舅、舅母都提過,這一次她重新提起,難道是介意我不是所謂“純正的雅利安人”?

迪莎一時也沉默了,她看了我好幾眼,問題是她引出來的,但現在比拉問的是我,她也不好插嘴。

我停頓了幾秒鐘。心想無論他們接受與否,我都來了,於是挺直腰板,直視著她回答:“是的,她很早就去世了。”心想哪怕他們真的不接受,這個問題上|我也不可能迴避。

大約我盯著她的目光有些過於“挑釁”,比拉回避了我的視線,“抱歉,我不是說……”她侷促起來,更加說不出話,雙手在裙裾上為難地摩挲著。她的道歉也不知是出於詢問血統,還是因為剛剛得知我母親去世得早。

漢斯拉起比拉的一隻手,“母親,西貝爾父親在帝國的考古部門工作,她和阿爾伯特以後不會遇到困難的。你不用擔心。”

終於被人解釋出自己的想法,比拉鬆了口氣,向我歉意微笑。原來她是善良的,只是擔憂我和阿爾伯特的關系是否會受到血統的阻礙。

之前我是誤解了,有點防衛過度。

我放柔了聲音,也安慰她道:“是的,不用擔心。”

“阿爾伯特肯定和父親談過這些,父親從沒有表示反對。”漢斯又補充道。

比拉表情更加舒緩,似乎丈夫的意見對她的影響更大。

“對了,他父親也是研究歷史的,給我們說說他。”迪莎趕緊對我說。

“羅伯特·埃德斯坦教授,我也知道!”漢斯說,“我在上學期間就讀過他關於古希臘與古埃及神話關聯性的論文——”

一陣馬蹄聲傳來,我望向窗外,果然是他們回來了。我起身出了門。

阿爾伯特的黑馬率先進了大門,他先從馬上下來,然後把格爾德抱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