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爾4
我在客廳坐了一小會,就回到了臥室,阿爾伯特的房間。
一格格看他的書架,上面有莎士比亞、荷爾德林、席勒和歌德。另外還有一大堆歷史,什麼伯羅奔尼撒戰爭史,亞歷山大大帝,羅馬史,還有些我看不懂書名的,大約是拉丁文。
還有哲學和音樂方面的著作。他大部分時間都在軍校,看得完這些書嗎?我隨手抽了一本,發現似乎還真是看過的,個別地方鉛筆有劃線。
這麼學霸?我暗暗不服氣,我也不能落後,得好好努力。
架子上有個像書一樣厚的皮夾子,裡面鼓鼓囊囊。抽|出來一看,是他以前軍校得到的榮譽證書,也有些獎章。他沒有把這些展示出來。
慄木書桌上有個相框,裡面是一對年輕男女的黑白照片。我認出了阿格尼絲,另一位就是他父親施特恩先生了。他穿著暗色西服,有一點髭須。
施特恩先生的眼神平靜、清澈又富有情感,和阿爾伯特相似。
照片裡的兩個人看起來十分般配又親密,性格也應該很好。阿爾伯特繼承了他們所有的優點,我不由地想。
桌上還有一疊信紙,最上面一張開頭竟然還寫著我的名字,沒有內容。大約是他上次回家給我寫了第一封信,沒來得及寫第二封就要離開了?
胡思亂想了一會,酒勁上來了,頭有些暈,我想伏在桌上休息一下,沒想到剛一閉眼,就感覺腦袋像一塊鉛,一下子沉了下去。
不知多久,我又看到了那張照片,不,那是維也納的街頭,在火車站。
阿爾伯特的母親阿格尼絲,就像照片上一樣,但她抱著大概2歲的阿爾伯特,她和丈夫道別後,登上了火車。
施特恩先生送她離開後,轉身走進了人流,消失了。
我仔細觀察著夢裡的一切,周圍穿長裙的女人們,腰身又細又緊。她們的帽子上裹著黑色條紋緞帶,或者裝飾著花朵,有些帶著長柄雨傘。
這個場景十分熟悉,我在夢裡回憶著。對,這是我那幅畫的年代!希爾德教我畫畫時,我畫了這樣一個街景。
街上的人就是這副模樣。
但這裡的人更多,有些推著獨輪車運東西,有的在路邊擺攤賣水果。
出什麼事了,似乎。街上的人越來越匆忙。
“怎麼了?”我問街邊一個吸煙的男人。
“那邊亂起來了,快回家!”一些人說。
可還有人不怕,幾個鴨舌帽男人,飛一樣從我身邊掠過,向前面出事的街區奔去。
人群喧鬧,有女人尖叫著被路過的人撞倒。
但我不用怕是嗎?我只是做夢。
不,我想起來了,我是西貝麗。我在西貝麗的回憶裡。
我在夢裡夢外的邊緣徘徊著,一會清醒一會入|夢。一會我是自己,一會我感覺自己是西貝麗。
“砰!——”遠處傳來震耳欲聾的巨響,緊接著又是密集的鞭炮一樣的聲響。可是震動感遠遠超過鞭炮,是槍聲。
我的心一緊,徹底入夢,完全變成了西貝麗。
對,我剛從埃卡特家裡跑了出來。他告訴我要待在家裡,說外面很危險。
但我不想聽他的,再也不想聽了。
埃卡特騙了我。
他說之前答應過我,只要我聽話,他就不會去傷害那位先生的。可是那天,我聽到他念一張報紙。
我記得他讀報紙時的表情,他那種笑容,好像報紙裡每個字都伸出一根觸角來逗他笑似的,他大聲說著:“這一句是我特地潤色過的,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