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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辯安排

“我父親是很好,可他去世了。”

“啊……對不起。只是……真的好不公平……

“為什麼是這樣……

“為什麼別人都……

“憑什麼……”

她就這樣抱怨了好幾分鐘。

一些話到了嘴邊,我說:“戰爭年代,一切我們視為理所當然的東西,都不是真正擁有,都可能會被戰爭帶走。”

我原本是想勸說,但說出來又後悔。這些話真的不令人開心。

“你在說什麼?我們會勝利的!”她氣惱地站在那,好像聖誕節剛拆開禮物發現了盼望已久的東西,隨後卻被告知那不是送她的一樣。

“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沒有什麼會被帶走,我們會勝利的!”她的音量提高了。

“你有什麼資格……你甚至,甚至不是純粹的雅利安人!”她沖我嚷嚷。

最近不斷被人提及這個事,真讓人心煩。我在學校受過審查,但畢竟證件過關,再加上父親和希|姆|萊的關系,我一直平平安安“混”到了現在。只是私下總有同學對我那“不純正”的長相産生猜測,瑪麗也是其中之一。

路上有幾個行人停|下來,站在路邊盯著我們。

瑪麗還要說什麼時,表情凝固,好像被零下一百度的寒氣凍住了,路邊停著一輛車。從降下的車窗裡,出現舍倫堡的面孔。在他的車停|下的時候,似乎不只是瑪麗,我周圍其他的人也下意識沉默並躲開了。

他的司機下車,把副駕駛的車門開啟。

“您找我有事?”我走近問。

“難道要聽憑那個女人對您大吼大叫?”

看來是路過,剛好聽到了瑪麗的話。

我回頭看看還在冷凍狀態的瑪麗。說起來我確實靠關系搶佔了名額,心裡是有歉意的雖然我不搶佔,也未必輪得到她)。

“您就別管了。”我對舍倫堡說。

他眼睛一眯,冷著臉一語不發地打了個手勢,副官關上車門。

我回到瑪麗旁邊。在她埋怨我是關系戶的時候坐上關系人的車揚長而去,確實有點爽,但也有點欺負人。

除此以外,我還有一個更隱約的想法。這裡到處都有舉報,連韋德太太家的孩子都舉報,更何況一個受刺|激的女同學。臨近畢業,我和阿爾伯特眼看就要結婚了,每一步都要更小心。希望那些“非雅利安人”的訊息只是微小的泡沫,自己消失就好。

瑪麗見舍倫堡走了,胸口起伏著,嘴巴微微開闔。

“不好意思,讓一讓。”

一輛小車推過來,幾個年輕姑娘在我們站的地方開始擺攤。她們是賣戰爭紀念品的,有印畫、徽章、木杆的小旗子、飛機模型等。

戰爭需要錢,現在不但工資裡會扣除一部分戰爭捐款,還有各種籌款活動,比如賣些不值錢的小紀念品。畫片上多是軍人和軍艦,徽章有十字勳章樣子的,也有印著希|特|勒頭像的。價錢從5馬克的、10馬克或更高面額不等。前兩年時市民購買熱情很高,現在那攤位上的志願者大聲吆喝,也只是零星幾個人買。

東西擺好了,她們開始喊:“為了我們的溫泉關英雄,為了德國的勝利!為前線捐款吧!”

“我們家的畫片都貼滿一張牆了,可是我們捐的錢都去哪了呢?”一個路過的老頭子跟他的老伴說,“前幾天還說德意志勞工陣線的一個企業領導人貪|汙公款。那些難道不是我們的錢嗎!但這些人把元首的名聲都敗壞了,元首知不知道?”

“我把兩個兒子的命捐在了斯|大|林格勒,這樣夠了嗎?”一個拄柺杖的老太太,顫巍巍伸著兩個幹癟的手指,問那小姑娘。

志願者女孩子聽到了這些話,微微有些臉紅,吆喝聲也變小了。於是瑪麗的哭聲顯得很大,這些人的目光都聚到我這裡來。我隨便買了一張印著斯圖卡轟炸機的畫片,志願者笑著遞給我。

“瑪麗,又一趟車來了,你快上去吧。”我提醒她。

瑪麗用圍巾抹了抹臉,站著不動。

第二趟站車又過去了。

“其實,一切都怪他,對不對?!”她從手中抬起眼睛,“是萊溫教授讓我們失去一切的。一切!醫院的工作,參加宴會的絲綢衣裙,蝴蝶胸針,帶花園的房子,這些全都不是真實的,都會失去的!”

不知她是不是哭迷糊了,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的,舉出的這些東西聽起來像在說我。

我裝糊塗道:“也沒有那麼嚴重,剛才我只是隨便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