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早上5點半點。
天剛亮,天空還只是青灰色,我抱著一紙盒理好的信回到了佈雷特爾街的家門口。送我的雷德說:“您可以正常上班和在家裡,但不能離開柏林。”
點頭。
“您,還有諾娜媽媽和孩子,我們都有人專人盯著。”雷德又低聲說,聲音裡有歉意。
再次點頭。昨天又是一夜未眠,疲憊奪走了我說話的欲|望。諾娜媽媽和曼尼的屋子靜悄悄的,應該還沒起床。我邁著麻木的腿登上樓梯,二樓的屋門開了,阿爾伯特站在門口。他看起來也非常疲憊,但完好無恙。
“我回來了。”他說。
“我也是。”我眼裡漲滿淚水。
兩個人互相扶著,慢慢走進屋子。屋子裡大變樣了。由於被搜查過,許多東西不見了。地上沒有碎片。傢俱都在原位,只是有不少劃痕。
這屋子也像我們一樣,完好,但破損而疲憊。
他在廚房找到一個鐵皮牛奶罐和鐵杯子,煮了些熱水給我喝。
“家裡的玻璃瓷器都打碎了,我收拾了扔掉了。”他歉然道。
“這樣就很好。”我抱著溫暖的杯子坐在沙發上,“留下來的,就是打不碎的了。”
喝了水,他輕輕抱住了我,我也圈住了他,他後背腰部還有紗布包裹:“他們折磨你了嗎?”
“是前線受的輕傷。”他說,“你呢?哪裡不舒服嗎?”
我搖頭,但實際上|我身上到處都難受,是這幾天的反複煎熬簡直要把人耗空,精神極度疲勞。
他輕輕拭去我的眼淚,沒有急於親吻我。兩個人都剛剛經歷了劇變,需要平靜,需要休息。剛剛從火海刀山中赤腳淌過,剛剛越過荊棘叢得見天日,這份感慨和感激,使我們只想要挨近一些,臉頰貼在一起,閉著眼用手掌摩挲頭發、臉頰和肩膀。反複睜眼確認,面前是不是對方。
“你沒有被定罪。”我說。
“那個小記錄本救了我,你救了我。”
“是菲利普。還有,我知道你會回來,因為你沒有讓我提前離開,是不是?我也沒有放棄希望,——也許差一點,但最終沒有。”後怕。當時雖然覺得自己很堅定,可回想後就會知道,很多想法都在一念之差,放棄是很容易的。
“我沒有想到,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堅強許多。”他額頭抵著我的,“今天,我們贏了。贏了希拇萊,還有所有阻止我們相見的人。”
我又笑起來,發現他的襯衣前襟被我哭濕一片,他把襯衣脫掉了,把我摟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我抬頭望他,他目光濃烈。
“叫我的名字。”
“阿爾伯特。”
“再一次。”
“阿爾伯特……”
“貝兒,那是你。在審訊室裡我聽到的心裡的聲音,真的是你!”他低下頭,吻了我,這吻一觸即停,“如果哪裡不舒服,就告訴我。”
也許是那次我從湖邊小屋歸來後兩人的矛盾,讓他變得格外小心。但相愛之人擁在了一起,吻,是不可能只有一次的……
真好,痛苦應該都結束了吧?
睡到中午,醒來時發現他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靠在床頭思考,好像根本沒有躺下。
“你繼續睡吧,”阿爾伯特說,“肯定這些天都沒有睡好。”
我嗯了一聲:“你接下來去哪裡?”
“休息幾天,然後回前線。”
後來我又睡著了,但睡得不安穩。我聽到他起來接了電話。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會回前線。”他的聲音說,“赫林……還在安全域性,我被放出來時,他們把他帶進去。現在只怕……正在折磨他。”
恐懼令我從夢中驚醒,是的,我怎能天真到以為兩個人見到了,痛苦就結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