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只是佯裝生氣,說到最後我還真有點激動。阿爾伯特不知道我在另一個世界困惑了三年,他不懂我回來有多不容易。
“不要生氣,”他低聲說,“是我瞎想。”
過了一會,車輛晃動,舍倫堡即刻起身,取下掛鈎上的大衣。“那麼,我有點事先下車了。”他伸手輕觸了下帽沿,以示告辭。
怎麼突然醒了要走?
“剛才他不會沒睡著吧?”我小聲問阿爾伯特,“難道,你那是故意逗我那樣說的?”
阿爾伯特眨眨眼,狀似無辜。
車門外,舍倫堡還在站臺上抽煙,我和阿爾伯特一起到車外送他。
“雷德很危險。以前他不顧一切地保護她,取得她的信任,這次卻輕易放手,我不確定他有沒有其他計劃。”他對阿爾伯特說。
“再見,旅隊長先生。”阿爾伯特伸出手。
舍倫堡扔掉煙頭,和阿爾伯特握了手,又把手伸到我面前:“再見,西貝爾。你說過,願意把我當朋友。”
當著阿爾伯特的面直呼我的名字,他的語氣裡帶著點挑釁。他的手也很涼,握得相當用力。
“是的,沃爾特,私下裡我們一直把你當朋友。”我格外強調了“我們”。
舍倫堡放開了我的手,那隻手揣進口袋,走進早就等待在黑暗中的車裡。
回火車上以後,阿爾伯特沉默不語,剛才舍倫堡提雷德,還故意叫我名字,都是專門給他聽的。
“你……沒事吧。”我問。
阿爾伯特仍舊不語。我有些不安,以前湖邊小屋那事對他刺|激很大,剛才兩個男人又面對面坐車那麼久。我開始後悔,不應該自己不說話,讓兩人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蘊釀了些什麼情緒出來。
我把頭探過去,小心翼翼觀察他的表情,卻被他一把撈住,吻了個措手不及。
“你沒生氣嗎?”
“沒有。”
“說謊,那剛才不理我?”
“騙你過來哄我。”
我笑著打他,然後他說:“你回來以後,我明白了一件事,你還活著,你愛著我,這就是我擁有的最珍貴的東西,別人奪不走。只有我自己的懷疑,還有對你的不信任,才會破壞它。人之所以會失去,是因為他們先選擇了放棄。”
呀,經歷過生死,想法就是不一樣,都能分清哪些是重要的,哪些不需要計較。
火車行過了波茲南以後,我們也下了車。阿爾伯特認為我們最好不要進柏林市區,一來那裡經常被空襲,二來防止希拇萊的人發覺。
“赫林的家在柏林東郊,比較安靜,我們去那裡住。他先我幾天回去養傷,我也想看看他怎麼樣了。”
“不要太打擾赫林,他還傷著。”
“不會。他家地方還算大,有水井,可以自己燒熱水洗澡,比市區裡強,不用擔心停電停水,我得趕緊把這身髒衣服換下來。”
“在前線髒了幾個月了,這會講究起來。”我笑。
他的目光投來,熾熱而深長。我低頭不語,心突突地跳了幾下,只感到從兩人交握的手中,他手心裡一波一波傳來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