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條紙屑。”我看著他說。
他呆住了,目光轉向我,但沒有在看我,彷彿看向虛空。
“長條紙屑。”我又重複了一次,瓊斯表情呆滯,身體發僵,我趕緊上前扶住了他,斯捷潘也上來扶住他另一邊胳膊。
“快,幫把他拉到旁邊草叢座椅上!”我說。
斯捷潘目瞪口呆,但手腳利索地幫我把瓊斯扶過去坐下。“您甚至不需要讓他躺下嗎?”
我一笑,他在海德堡時找我催眠過,我順遍給他設了個關鍵字。原本我差不多已經忘了這件事,但後來在斯科爾茲尼身上發現催眠關鍵字如此好用,於是我對瓊斯的催眠就十拿九穩了。
“我說了,有十成把握。”
半個小時不到,瓊斯恢複清醒,發現自己坐在酒店旁邊的樹叢前,有點摸不著頭腦地返回酒店去了。指令已經下達,瓊斯會時不時地在關押雷德時犯“糊塗”,並對看守的“疏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剩下的,就看雷德能不能抓住機會了。
“如果一切順利,”斯捷潘說,“他逃離以後,就不再是雷德,也不再是任何身份。他重新做回自己,是米哈伊爾也好,任何人也好。都由他自己決定。”
我們要去火車站,回都靈。斯捷潘也要離開,他沒有告別,當天晚上說清事情以後,第二天早上已然不見了。
一個月以後,我在都靈的家裡收到一張明信片,上面畫著一隻黑翅尖的白鶴飛向天空。明信片上沒有署名,上面的郵戳是德國漢堡。
……
到夏天時,我們全家又到熱那亞。這一次是弗拉維奧貢獻出海邊別墅,在這裡舉辦超自然心理學研究的講座,主講人是我。
我順道給舍倫堡做了治療,他現在狀態好多了,桌上放著一本……賬冊?
“你怎麼開始查賬了?”我問。
他黑著臉:“阿爾伯特給我的,說你們家裡的開支和你的診所的開支混在一起,而你胡亂投資,有點入不敷出,我開始還不信。現在看來,比他說得還嚴重!”
啊?我大窘……看來他是知道了,我之前把家裡的錢投給蘭肯,蘭肯的公司出事所以虧了。後來我為了增值,把別人做諮詢的錢拿去股市,但我在這方面果然天賦不夠,重重套牢。阿爾伯特從不怪我,沒想到把賬交給了舍倫堡。
“阿爾伯特的用意我看出來了,”舍倫堡說,“他要當好人,不捨得約束你。所以把壞人的角色交給我演。”
“你也不會怪我,對不對?”我笑道。
“我自然不會怪你,但是,”他把賬本一合,“已經建了公賬賬戶,以後診所的收入和家裡分開,公賬支出需要經我同意。”
“我還沒同意您來管財務呢!”
“那也不需要給我治療了!”舍倫堡說,“反正我這條命也沒有什麼用。”
我無話可說:“好吧,我負責賺錢,其他的我不管。”
舍倫堡勾起嘴角。
果真如阿爾伯特所說,有弗拉維奧的幫助,我在這裡的業務開展得相當順利,來聽講座的人不少。
弗拉維奧說不是因為他:“主要還是西貝爾的機緣到了,前一陣那該死的輿論甚至幫了忙。尤其是西貝爾的書,出版時機恰到好處。”
這件事說來有意思,那本雷德出版的書剛剛上架,雷德的身份就暴露了。結果報紙上大肆批判我的書,說是間|諜替我出書,直接把書查封了。結果就是,那本書反而成了地下|流傳的熱門讀物。一些人看過書後慕名而來,要跟我學習。
講座快開始了,舍倫堡也從療養院下來,他還坐在輪椅上,但偶爾能站起來一會。
“過一段時間你好了,就搬到我這裡來住,剛好替我看著房子。”弗拉維奧說,“我可以替你找個女朋友。”弗拉維奧摟了摟自己這兩個月的新女友,一個蜜色面板的年輕模特。
“我好不容易撿回條命,可沒精力再投給另一個女人了。”舍倫堡淡笑。
“另一個女人?”弗拉維奧笑道,“你的意思是,你已經把精力都給西貝爾的事業了嗎?”
舍倫堡笑而不語,阿爾伯特不悅道:“別想太多。你原本都不想治療的,要不是我說服你,你的葬禮已經辦過好幾個月了。”
“早點死,也沒什麼不好,”舍倫堡道,“西貝爾說過,她在現代社會還有個自己,我死了就重新投胎到未來,去找那個西貝爾。”
弗拉維奧大笑,看著阿爾伯特,後者瞬間緊張,走近來低聲問我:“有可能嗎?”
我搖頭:“施雲貝最近不允許我探查她的生活了,她脫離了我,已經是獨立的自己了。我們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自我,散落在各個世界,我那本書中的西貝麗也是一個。現在,在你面前的西貝爾是這個世界、這個時代的你的女主角,她和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還不夠嗎?”
阿爾伯特聞言微笑,不再計較。
我問舍倫堡:“你現在好一點了,要不要聯系一下在德國的女兒?”
舍倫堡想了一會,搖了搖頭:“我之前寫信聯系過她們,她們來看過我一回,但後來她們不願意和我聯絡了,畢竟我身份特殊。現在沒有人願意有當過黨衛軍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