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裡德裡希不是個敏感的人,他不會細膩地領會女孩子的意思,但也不會像我那樣,因為幾句話,因為某種觀念就要分道揚鑣。以前我覺得他這樣是遲鈍的,但今天這一次聚會,也幸虧有他。
蘭肯站到門邊,哆嗦了一下,好像外面很冷。
“你家對面有輛車,是不是他來接你了?”她顫聲問,“舍倫堡旗隊長……”
“不是。”我看了一眼,是雷德。
“我也該走了,”我向希爾德說,“他們……有事找我。”
屋子裡驀然安靜,只剩下弗裡德裡希的醉囈。
“我送你到車站吧。”我對蘭肯說。
“我也去。”希爾德一起下樓。
經過雷德時,我向他打個手勢,表示我先送人,等一會就跟他走,雷德點頭領會。希爾德和蘭肯在幾步外看著我。
我忽然想起,當初見舍倫堡或海因裡希他們僅憑一個手勢就對司機表達自己的意思,還很驚奇。現在我竟然也是如此。
“我辭職以後,舍倫堡旗隊長有怪我嗎?”路上蘭肯問。
“沒有。”
“是啊,完全沒有提到我才對。”蘭肯輕嘆。
“也不算是。”
蘭肯上了電車。
我和希爾德走回我家。
“你可以在我家睡一晚,明天再把車開回去。”我對她說。
“如果你在家,我就住一晚。”
我當然是不會在家了。提起早就準備好的箱子,把鑰匙留下,告訴麗塔如果在這裡住,第二天離開時幫我鎖門。
希爾德一直在門邊,看著外面。
街邊的黑色汽車,像無聲潛伏的怪獸,吞噬了我們這一晚相聚所産生的短暫快樂。
我們的關系,又回到了上午談話終結的時刻。
“施陶芬他們要推翻‘那個人’,阿爾伯特和科雷格,也加入了嗎?”我問。
“我想,他們不反對。”希爾德說,“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認為這樣是毫無意義的?”
我知道繼續解釋,她會無法接受。
有些事,說與不說,各有各的殘忍。
“如果阿爾伯特參與了反抗呢?”希爾德又問我。
一陣戰慄般的寒冷從頭到腳掃了下來,心髒越收越緊,我真的慶幸在這裡質問我的不是阿爾伯特。如果是他,我要如何回答?
第一次,覺得自己費盡心機從保密協議中逃離出來彷彿是不必要的,如果憑空消失幾年,似乎更好。
一級級走下臺階。
“如果沒有戰爭,我們都還單純,該有多好。”我聽到身後希爾德說。
放好箱子,汽車開動。
“第二階段的實驗,安排在後天。”雷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