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翎

歸墟之眼吞沒第十八個我時，白越正在剝自己後背的皮。他懸在混沌漩渦中央，銀甲早已鏽蝕成碎屑，每撕下一片面板就浮現一段被篡改的記憶。我揮鞭捲住他腳踝，卻被拽進記憶海最黑暗的深處。

三百年前大婚夜的場景在眼前展開：我穿著嫁衣，手中困龍釘正滴著金血。白越跪在喜床上，脊柱處有個碗口大的血洞。”疼嗎？”幻境中的我舔去他眼角血淚，”比不得你騙我三百世。”窗外突然電閃雷鳴，照出躲在帷幔後的莫陽——他手裡攥著一把蛇紋草。

真實與虛妄的界限開始模糊，歸墟石壁滲出黑色血液。白越忽然掐住我咽喉，掌心齒輪割破我脖頸：”你竟真敢來！”我們跌進更深的記憶斷層，在那裡，每個傷口都飛出青銅碎屑，每滴血都帶著鐵鏽味。

當骨鞭貫穿他丹田時，滾出的不是內丹，而是半塊長生牌位。牌位上”愛妻莫子之位”的字跡正在融化，露出底下刻著的”容器”二字。暴雨傾盆而下，歸墟開始吞噬時空。白越殘破的身軀突然抱住我，將最後三根情絲注入我眉心：”快毀掉...青銅匣不是容器...是...”

他的遺言被漩渦攪碎。我滿手鮮血地爬出歸墟時，懷中白越的顱骨突然睜開眼。天靈蓋處嵌著的青銅鑰匙開始融化，滴落的金屬液在地上形成莫陽幼時的模樣。九嶷山方向傳來鐘鳴，我抬頭看見青銅匣懸在天穹，匣門緩緩開啟的縫隙裡，露出正在化龍的莫陽。他龍爪中握著的，正是得忘那串染血的佛骨禪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