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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影往事,池家村案

我也得對他這位私生子好些,也算盡一盡我那不大多,不大有的孝心。他是我的恩師,若非他,或許我早死在那個跟狗搶飯吃的冬日,更無法談及與鐘月相守。

大師兄有了孩子的訊息傳來,我與鐘月都很開心,一則為大師兄終於可以擺脫師命,二則私心於最親近的師父可以將掌門之位傳於自己的孩子手裡。

小四子品行端正,待人有禮,習武更極是刻苦。我明白,他曉得那是他的父親,他所做不過是為了入承鶴之眼,討得他片刻展顏。若要因著這層血緣,便失去了成為掌門的機會,於他是不公的。

後來我才慢慢明白,體會,為何承鶴對我的臉色一日冷過一日。原來,在他心中,我同他一樣,在掌門之位的誘惑下,是可以拋妻棄子的。

我的日益乖順,日益“絕雲化”,沒換來他的欣慰。

我犯了個錯,被他依規,從重罰了三個月的禁閉。

小四子怕我煩悶,便每日隔著窗來對我說話。

小小的人,話是真的好多,天馬行空。一會兒問我什麼時候娶師姐,一會兒問我我娘長什麼樣子,他說他想自己的娘親了,一會兒讓我出來後帶他去後山挖泥巴,他尋著了一塊兒地,土質很是合適,他要捏個泥人,送給他未來的小媳婦兒。

我倚著窗笑道:“我還沒娶媳婦兒呢,你還想在我前頭?”

他在外頭回:“桑桑姐姐說了,她的娃以後要許給我做媳婦兒的,這樣我就有吃不完的烤紅薯了。”

我坐在窗沿,百無聊賴,擦著劍道:“你管她叫姐姐,她管你叫女婿,你倆各論各的是吧?”

他在窗外嘟囔著:“她不讓我叫她師嫂……她說,等孩子出生,清越師兄就與絕雲派沒關繫了。”

三個月於我而言像三年一般難熬。

鐘月來問我,有小四子放哨,要不要隨她偷偷出去,去看望看望桑桑師嫂,我憋在這兒都快悶死了,自然是想出去透口氣,可……還是不了,省得師父知道了不高興。

聽說還有一個多月那孩子便出生了,那時我也放出來了,不急在這一日。

沒過多少天,那孩子竟早産了。

小四子哭著跑上山來,推開窗子鑽了進來,拉開衣裳喊著疼,我才看見一長條傷口,似是暗器擦過,因著冬日裡穿得厚實,血漬未滲到外衣來。

我看著揪心,一邊替他處理著傷口,一邊盤問著究竟發生了何事。

他起先不肯說,逼問之下才道有幾個使暗器的人在山下埋伏他,他跑得快,逃去了前頭不遠的池家村。

正在院子裡曬太陽的桑桑師嫂當即挺著肚子,將他護在身後,道:“趙清越,有人欺負你女婿,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因著孩子快出生了,清越師兄留了那些人一條狗命,要他們再不許踏入此處一步,否則便有來無回。

桑桑師嫂卻因見著血受了驚,未足月便誕下一個女嬰。

他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抽抽搭搭,哽咽道,不是疼得哭,是他那小媳婦兒太醜了,醜得哭。清越師兄和桑桑師嫂那麼好看,怎麼能生個haa睡覺,若是起夜上茅房,一睜開眼……這也太可怕了。她若是打呼嚕,會不會還是呱呱聲。他若是逃,haa會不會伸出長舌頭來如卷蚊子一般把他吃掉。

我問他,可知那些人是什麼來頭,他卻罕見地緊緊閉上了嘴,沉默不言。

末了,他說,清越師兄請我與鐘月來參加他寶貝女兒的洗三禮,好熱鬧熱鬧一番。

我看著他已然包紮好的傷口,心裡愈發不好受,他這是怕添亂,忍了一路不敢說,生等著孩子生了才敢上山來。便問他:“你希望師兄參加你haa媳婦兒的洗三嗎?”

他道:“阿隱師兄若是不會被嚇哭,便來吧。”

我說:“師兄給你變個法術,保證你這小媳婦兒長大,haa變仙女。”

看著他期待的眼神,那日,我便私自偷跑了,鐘月說,她先拖住師父,隨後便至。

我忘不掉,那日的大雪,冷得刺骨,每一步踏下去都僵得人發木。

可外頭的空氣,卻並不那麼新鮮,冰冷入肺腑的空氣,反而彌漫著煙火燒焦的氣味,越往山下去,越濃。

我覺出不對,更心頭不安,眼看著漫天飄飛的黑白灰燼愈來愈多。等我到了池家村外,只見一整個村落盡燃著熊熊大火。火光沖天,白煙灰煙騰騰而起,漫天的大雪亦無法掩蓋火勢。

我站在師兄家院落外,聽著房梁傾倒的崩塌聲,火燒得噼啪炸響,嗆人的煙燻味直鑽入鼻腔。

騰燃的大火前,我那麼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