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憑這十幾把弩箭是無法對付絕雲派三千弟子的,可誰也不想做那個炮灰。尤其是身居高位,距離掌門之位一步之遙的裘海升。
裘海升一把年紀被小輩這樣喝斥威脅,惱怒至極,可礙於右腕之傷,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身畔名為松風的小弟子走上前幾步,連連點頭哈腰:
“司主息怒,實在是不湊巧,龍掌門向來脾性大,裘師爺雖為長老,可終究掌門為尊,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勸不動啊。”
師硯大嘆一口氣,繼而面帶調笑:“那好吧,既然龍掌門不肯賞臉,那便要前掌門——承鶴來坐高堂吧。怎樣說也算是她父親的師父。”
“荒唐!承鶴師兄乃是李焉識的親爹,現今他身死不過幾日,你要她公公來坐你二人高堂?”裘海升拍案而起。
饒是裘海升這般臉皮至厚之人,也覺他實在狂妄囂張,更有悖人倫。
師硯淡漠一笑,好似目中無人,蔑視一切般:
“她夫君我都能殺,一個並無親緣關系的公公,兒子死了,也沒見他掉兩滴眼淚,坐在山洞裡打坐動都不動,更是一句也沒過問,又有何妨啊?”
松風對裘海升低聲道:“師爺,您要是擔心龍掌門不肯丟下蕭影赴宴,要不我去說嘴,左右我是小輩,捱了罵受了打也不丟您的人。”
裘海升此刻身畔並無其他弟子,一擺袖子,低聲道:“她肯去,我還不願叫她去!”
從前寧安司處處與絕雲派作對,要絕雲派歸順。絕雲派財大氣粗,且弟子眾多,有相抗之力,故而腰桿硬。
誰也沒能越過誰去。
可今日絕雲派內亂,無論裘龍二人誰得了寧安司的助力,另一方都已成敗勢。哪怕這助力只是一時因利而合。
松風道:“那,師爺自己去?”語氣卻並不像建議。
裘海升瞪大了眼睛,斥他:“我那不知真假的女兒就在寧安司要我的命,我右腕負傷至今,豈能去?”
溪客對裘海升的恨意是一張明牌,這也註定了裘海升無法與之結盟。他得不到的牌,她龍鐘月也別想得到。
師硯見裘海升猶豫,便徑直坐下等待,拉了拉腕上鎖鏈,一枝雪便也跟著坐在他身側,一句話不說。
松風立即奉上茶水,茶點:“二位看茶,稍事休息片刻。”
師硯拂了拂茶沫,又吹了吹,喂到一枝雪唇邊,她便低頭抿了抿,將唇沾濕,好似不願,卻又不敢拒絕。
裘海升只覺古怪,那日見到一枝雪時,雖是一身泥巴,可卻反應靈敏,今日卻呆頭呆腦,手上的傷似乎也更重了。且與花船上所見,從眼神到動作都相差甚遠。
這名叫松風的小弟子,眉清目秀,他從前只覺眼熟,沒聽他說過一句話,今日倒覺出略有幾分機靈。
自己手下那三個親傳的徒弟,武藝不差,事情也素來辦得漂亮,可平日裡耀武揚威慣了,這樣會看人眼色的乖巧徒孫,倒實在少見。
裘海升起身踱了兩步,背過身去,給松風暗使了個眼色。
松風見裘海升望著自己,立即隨侍他身後,聽憑調遣。
見二人背對,梁驚雪以迅雷之速拿起一塊茶點送進張大的口內,生怕碎渣沾上唇脂,露餡。
師硯皺眉望她面容平靜,卻一下一下咀嚼的腮幫子,正發出輕微的咔嚓咔嚓聲。
裘海升回頭,二人又是恢複如常。一個一臉死氣,一個一臉傲慢。
松風開口:“徒孫有一愚見,師爺可當閑話聽聽。”
見裘海升沒拒絕,他便弓著腰提議:
“既然師爺擔心龍掌門去而不返,那不若與龍掌門一道前去,再喚我師父與二位師叔,同門師兄弟一道隨同,如何?這樣,一來龍掌門難以脫身,二來,也有人護衛師爺,人數多,也算是給了寧安司體面不是?”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裘海升警覺回頭,目光盯在那盤茶點上,這才發覺壘成尖塔狀的酥糕頂端少了一塊。
師硯神色如常,指尖輕沾了沾唇,挑釁:“還挺脆。怎麼,絕雲派的茶點只能看,不能吃?”
裘海升回過頭來,皺著兩道白眉,心中還是覺著不妥,寧安司非要絕雲派去參加他的大婚,難道當真是為了坐高堂?這樣興師動眾?至於嗎?為了個女人?
不過轉念想想,眼前此人桀驁狂悖至極,又有何事做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