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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籠困獸,窮途末路

她張口便打斷了他的思緒,語氣輕松戲謔:

“他們三個可真是像你。一個陰狠毒辣,一個愚蠢狂妄,一個無知淺薄。有這樣的兒子,是老子的血脈出了問題,還是老子的心肝黑了,近墨者黑啊?”

見裘海升不應,她嘆一聲,道:“你跟承鶴還真是親師兄弟,手段都是這麼老套。”

裘海升看著眼前越來越近的懸崖,滿腔怒火,心髒因驚懼而鈍痛,更升起絲絲縷縷的涼意,嘴唇顫抖著:“你到底是什麼人。”

楚天遼闊,遠近高低皆蒼茫,蔚為壯觀,她心中壓抑束縛已久的忽而紓解,飛往雲霄,淡然回他:

“梁驚雪啊。樑上飛燕的梁,石破天驚的驚,一雪前恥的雪。”

裘海升嗬嗬笑了起來:“一雪前恥的雪。真是好個一雪前恥!好個石破天驚!花船之上的一枝雪,就是你吧!”

她盈盈笑,聲若脆泉:“到現在才發現嗎?可有點兒晚。”

裘海升後知後覺,眼珠瞪得似要自眼眶中脫出:“你和寧安司串通一氣!暗中勾結,妄圖竊取我絕雲派!趙清越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叛徒女兒!”

“竊賊!你是絕雲派的竊賊!”

他情緒過分激動,連帶著胸膛劇烈起伏,手卻只能松垂在腿上搭著,只能徒然地微微顫動。

她猛地止了輪轂,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他眼中滿溢的不甘與仇恨,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不知是嘆他還是嘆自己:

“你別忘了,我這個竊賊,是你親手捧出來的。沒有你,何來的聖女?”

她又輕聲笑:“聖、女——真是可笑。你們父子幾人還真是長了同一個腦袋。於你們而言,女人的價值除去一張臉,便是一個肚子。女人被你們壓榨得只剩下一堆骨殖。 ”

“你可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死在女人手裡?”

“依理而言,你手握權柄,殘酷狠辣,殺人不眨眼,我孤身一人,與你等在這詭譎地獄裡虛與委蛇,該害怕的。”她微微仰頭,說起這些卻是風輕雲淡。

“可真踏入絕雲派後,我才瞧明白,你不過是個懦弱的空架子,你永遠躲在別人的身後暗中操控,不過是個紙老虎。我嘛,沒用什麼高明的手段和頭腦,只不過是向你展露幾分可利用的價值罷了。”

裘海升被她噎得啞口無言,只是沉默,以此掩飾內心的慌張。

她再度推起輪椅,輪子碾過石子咯噔咯噔地響,輕輕嘆息:“其實我挺為裘夫人不值的。”

“她年輕時為你撫育教養這幾個徒弟,年歲漸長,又得為藏在她背後的你,料理追上門的風流債。就因為你的私念,她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能生養。臨到死,也不知道悉心照料的三個徒弟,竟是你的私生子。”

“你虧欠的,何止這山下的累累白骨,你也從沒對得起她過。”

越至高崖,風越疾勁。她終於推著裘海升站定在崖邊,足下便是皚皚深林。

“她這一生都圍著你轉,本就是不值得。”

裘海升隱忍不言。

她的手輕輕搭在輪椅靠背上,稍一用力,手一鬆,輪椅緩緩朝前滾動,她幽幽地問:“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要去看看她們的骸骨。”

“不!”他脫口而出,沙啞的嗓子劈裂。

他終究還是失了體面。他被捧高的尊嚴,墜落在地,一片稀碎。

她輕巧攥住扶手,彷彿就為了看這一刻,他狼狽至極的模樣。

裘海升整個人一滯,向前一傾又驟然撞在靠背上,豆大的汗珠自發間滾落,她似乎看見他的頭顱連著整個身軀顫抖不止。

她語氣輕松:“這裡可瞧不見。”

說著,雙手握住扶手,調轉方向,朝側邊一條清幹淨雪泥的下山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