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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毒

中毒

梁王意興闌珊,雖躍躍欲試,還是聽了路貴妃的話,乖乖回了行宮。“阿孃,怎麼了,為什麼不讓我打馬球啊。”他一身絳色袍子,玩弄手裡的念珠,倚在屏風旁。

梁王是不信什麼神佛的,路貴妃不喜他輕佻,“教你別總是那麼輕浮,你還一直玩弄。聖人崇佛,你卻連佛經都不願抄,看看太子,那一手書道,你也該多學學。對了,剛剛我囑咐瑤兒給你喝的牛乳,你喝了嗎?”

“阿孃,兒不喜歡喝,那腥羶味兒,難聞得很。”梁王扔了念珠,快步行至軟凳旁,為自己的阿孃揉太陽xue。

“你沒喝?”路貴妃心頭一緊,“不行,瑤兒,再拿些牛乳來,必須喝了。”

“兒喝了,兒怎麼會不聽母親的話呢。”梁王蹲下身,“那一大碗的牛乳,兒一口氣喝完了,有點難聞,就用香囊壓了壓。”

路貴妃長舒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馬球也不要去打。太子呢?太子還在馬球場吧?”

“自然,他最喜歡這些打打鬧鬧的,一點也不平和,跟他說話太無趣了。不過,即便他是太子,他也沒有疼愛自己的阿孃和阿耶,想到這裡,我心裡也舒坦多了。”

路貴妃奴婢出身,卻撫育了皇帝寵愛的梁王,走到這一步,也夠了。可是她總是貪得無厭,換句話說,若是她真的知足,當年就該待在崔府,安心找個小廝嫁了。老天給了她容貌和身段,她自然要利用好這份恩賜,“兒啊,你可真是容易知足。太子和你,關系並不和睦,你覺得,他當了皇帝,能放過我們母子嗎?現在,你再不努力,聖上就算想立你,也沒有緣故。上次出兵西境,你的左右皆是老將,這功勳就是白送給你的,結果,你……”

“那又如何?太子又翻不了身。只要巫蠱的那根刺還在父親心裡,父親就不會讓他那麼順利即位。再說了,我們在父親跟前,也是有人的。”梁王這句話很小聲,盯了遠處的瑤兒一眼。瑤兒識趣地退下,只留母子倆商榷。

“是啊,是有我們的人。”路貴妃在梁王的攙扶下,站起身,逗弄窗前的雪白鸚鵡,“但是太子也不容小覷。在當年,魏侯為了保太子,竟然動用節義軍造反,這可觸怒了聖上的逆鱗,皇後又因為獨孤昭儀,遷居別宮,現在中宮無主,獨孤昭儀又生了個越王。真是不讓人安心……”

“別的弟弟都不堪重用,越王弟弟確實穎慧,可是他畢竟是外族之子,父親怎麼允許鮮卑人來摻和皇家血脈?獨孤昭儀是金發,越王弟弟毛發也是黃色。黃毛小兒,怎麼可能繼承大統,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梁王安慰著母親,“阿孃,你放心吧,兒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看看現在朝中,蕭尚書之子蕭錯,是我碧蘅園的常客,魏侯之子又依附於我,梁王妃的兄長崔神秀,正在西境從戎,太子有的,我也都有。蕭尚書怎麼比不得柳令公?蕭錯怎麼比不得柳洲隱?”

“黃毛小兒……叫你看書,你又不看。晉明帝也是鮮卑兒,他還能當皇帝呢。別太大意了,我總覺得那越王長大後會成大患。”路貴妃握緊拳頭,“蕭錯一個紈絝,平日裡就好些鬥雞走狗,和柳洲隱能比嗎?容貌容貌比不上,能力能力也比不上,你覺得崔神秀能和柳泊寧比?我怎麼記得,柳泊寧得了陛下特許,現在麾下可是有戰野軍,這是何等殊榮?像他一樣的,上一個還是靖北侯駱明河——哦,駱明河還是柳雲孃的夫君。”

“無妨。”梁王笑道,“阿孃,你就別滅自己志氣,長他人威風了。很多事,兒心裡有數。柳家能有今日,不就靠著庭前的芝蘭玉樹麼?一旦沒了這些人,我看他們還能得意多久。再說了,柳家回到長安還不到一個甲子,怎麼可能跟世居長安的蕭氏比?阿孃,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得看內裡。”

“沒了這些人……”路貴妃警惕地看向這個小兒子,她一直以為梁王在心機這方面不如自己,卻沒想到兒子揹著她自有籌謀,“兒啊,你這是要……”

“阿孃,好戲要開場了。”梁王手撐著窗臺,院子裡的風光他無暇欣賞,看天地萬物,他只覺得一切盡在掌控,“您剛剛要我喝牛乳,是為什麼啊?您明知道,我不喜歡喝這些。”

“若大事可成,我兒必是東宮太子。”路貴妃看向梁王,“阿孃也有驚喜給你。”

半場結束,太子下馬擦汗,身邊的婢女寥寥,獨孤昭儀看見,便響皇帝請示,“聖上,妾看太子那邊太冷清了,不如,妾替您略表關懷,如何?”皇帝心下許是不忍,“你做主。”

獨孤昭儀在草原的時候,習慣了用囊袋盛酒水,她拿起隨身的囊袋,灌滿水後塞好,提起一身金黃裙子,緩緩向李弘澤旁邊走去。這裙子確實太沉了……在草原,她從來不穿這種長到腳尖的裙子,上襦也不會這麼寬敞,她好懷念當初一身騎服縱馬馳騁的日子,同族只有一個弟弟比得上她。方才看見太子,她也回想起一些瑣屑片段來,不過現在,都回不去了。

馬場被精心打理過,並無一點草皮,甚至沒有飛揚的塵土,獨孤昭儀行至李弘澤身旁,“殿下,聖上讓我給你送點水來,這婢子也忒不上心了,連水都不備。”

李弘澤搖了搖頭,“昭儀不必騙我,父親是不會這麼關心我的。既是昭儀心意,弘澤便領了。”他接過囊袋,拆下木塞仰起頭一飲而盡。上下湧動的喉結,伴著嘴角滲出來的水流,漸漸地,衣領濕了一小片,獨孤昭儀看得仔細又真切,不過李弘澤顯然並不在意這些,喝完後,他把囊袋還給了獨孤昭儀,“多謝昭儀。”

獨孤昭儀並不想很快離開,“太子如此豪邁,不輸我見過的草原男兒。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這麼仔細看你,之前,只聽說過,或是遠遠見過。”

李弘澤一雙眼瞳看向獨孤昭儀,“現在昭儀見了,就知道傳聞都是騙人的。”許是意識到言語不當,對父親的寵妃,不能太不禮貌,“弘澤失言了。”

“太子生在東宮,身邊人再怎麼誇贊,也比不上聖人一句贊賞,可惜聖人待你太過吝嗇。”獨孤昭儀笑道,“其實又何必呢?太子並沒有那麼差勁,文治武功,都有拿得出手的功績,又聲名在外,切勿妄自菲薄啊。”

李弘澤心裡的溝壑,三言兩語並不能填滿,他並不願意在短時間內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出來,或是將心相交與——這一點,他不如柳洲隱,所以直到現在,他都沒什麼朋友可言。抑或他曾經赤忱過,換來的結局是眾叛親離,還沒成為“寡人”,卻已經變成了個孤家寡人。即便如此,對於突如其來的關切,李弘澤還是心存幾分感激,“多謝昭儀,這些話,很少有人這麼對我說過。”

“是啊,皇後殿下如今是清虛觀仙師,”說到這裡,獨孤昭儀突然哽住,畢竟是因為她,皇後和皇帝才徹底決裂,以至於皇帝看這個兒子,也心生厭倦,“所……所以,她並不能時時關心你,就像別的母親那樣。不過,只要你願意,可以來我宮裡,越王現在還小,最喜歡纏著你們這些大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