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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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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該死!”曹勝急著下馬,單膝跪地行軍禮,“未識得是夫人!”

“好了好了,什麼該死不該死的,曹司馬長年在外,跟在他身邊的時間比我還長,我還得謝謝你幫了他呢。”柳江雲扶著門框起身,“坐了一上午,也夠悶的。”

駱明河忙下馬接她,“總比騎馬好,騎馬久了,渾身痠痛。不過你是不是還挺喜歡騎馬的?這次攻破東夷,繳獲了許多良馬,朝廷給了我幾匹,你看看哪個好,自己拿去吧。”

靈蘊也不知自己該不該下來,只在心裡抱怨這吵鬧的馬車,“雲娘子,我用不用跟著你一起走走呀!”

“我站一會兒就好。”柳江雲扶著腰,一手放在駱明河的馬上,“我還挺想騎馬回去的,就是今天穿了禮衣,施展不開。過幾日,陛下要去樂遊原,我們只好一起陪著去了。”

“陛下病重,還能去樂遊原?”曹勝頓覺不妙,“陛下都已經上不了朝了,哪來的精力能去樂遊原呢?”

“說起陛下。”駱明河想到剛剛還沒說完的話,“其實上次出征,我就已經看出陛下臉色不太對了,只是人人都說‘大家春秋鼎盛’,我便也沒插話。這次還繳獲回來不少高麗的人參,陛下或許能用它補補身子。”

“病來如山倒,上巳的時候,聖上還去行宮,還躍躍欲試想要上馬擊球。試了試後,身子虛乏,這才作罷。聖上年輕的時候,萬軍之中勇猛難當,你讓他接受四十多就騎不上馬走不動道,也是難事。”柳江雲活動著筋骨,“而且這病來勢洶洶,明明在永珍初年的時候,聖上還親徵過。”

“不說這些了,”駱明河存了點私心,“我已經有應對之策。萬一生變,也可免於禍亂。”

柳江雲心裡有數,便不再問,“一旦真有什麼不測,你一定要護好我阿爺,不必顧及我。阿爺是整個柳府最重要的人,還關繫到太子的生死存亡。若有人想趁機作亂,柳家必定首當其沖。”

駱明河露出難得的溫柔神色,曹勝在一旁不禁呆住,“岳丈身居中樞,我必定顧及,而你,我也不可忽略。我聽聞大郎不在了,所以才想著先去柳府一趟,你這些日子也不好過吧?大郎一走,琮兒和縣主孤兒寡母的,真是難以支撐。”

“嗯,縣主這幾日在清虛觀,我就把琮兒接到了侯府,和賜兒一起玩。”柳江雲口中的“賜兒”,就是他們的兒子駱天錫。錫者,通賜,駱明河給孩子取這個名字,一是感激與柳江雲的良緣,二是感激皇帝給他仕途以亨通。生活美滿,他也不求別的,只求能如此一生便罷了。為此,他要保護起這個家。

“我自小照顧琮兒和賜兒,他們年紀相仿,小孩子在一起也很調皮。”柳江雲想起兩個孩子,不由得長舒一口氣,“有了孩子,相當於也是有個念想了。琮兒更懂事,賜兒活潑,照顧起來也很費力氣。”

“我不在府上,辛苦你了。”駱明河實在愧疚,“不能教導兒子,是我當父親的過錯。等邊疆無戰事,我這把刀就能歸鞘了,到時候,我一定好好彌補賜兒和你。”

“嗯,縣主那裡,咱們不用太擔心了。她是魏氏女,只要皇後還在,必定不會受委屈。我之前聽皇後意思,是準備喪期一過,就為縣主再擇夫婿。”柳江雲忽而更加疲憊,差點就站不穩,“怎麼說呢,夫婦一場,我也不該讓人家困在柳府什麼的,就是覺得,我大哥那樣一個人,真的太可惜了。”

說罷,柳江雲啜泣起來,駱明河回過頭看了看身後幾個人——人太多,他不想太過目中無人,便安慰幾句,“小雲,我也有想過,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保不住性命該怎麼辦。就像大郎,一心報國,我們這種武夫,是沒那麼多念想的,也因此辜負了你們。你要是覺得委屈,就哭吧,”他能理解柳泊寧所做的決定,也知道高處不勝寒的孤獨與痛苦,“大郎之心,日月可鑒。”

柳江雲很快就停了哭泣,“我不能倒下,後面還有更多困難呢。”

退朝後,李弘澤卸了袍冠綬帶,換上一身朱紅色的常服,越王跌跌撞撞走進乾極殿,嚇了李弘澤一大跳。他看向皇帝的方向,朝越王比了個手勢,越王霎時噤聲,悄悄走近李弘澤,朝俯下身來的太子耳語道:“太子哥哥,我阿孃想見你……我也想見你呢!”

李弘澤蹲下身,從容嫻雅,“好,好。陵兒,我知道昭儀想見我了,你帶我去吧。”說著,他抱起幼小的越王,這樣一個小孩子,坐在了他的臂彎上,雙手捏著他的臉,“哈哈,太子哥哥笑啦,太子哥哥又哭啦!”

如果溫勻姿還在……他們或許也會有個孩子。李弘澤心裡最隱秘的地方又被觸痛,他一直羨慕梁王有妻子和母親,對於男子而言,一輩子繞不開的兩個女人就是母親和妻子——一個是生養自己的人,另一個則是與自己攜手度過漫漫餘生的人。而他卻是什麼都沒有的,就像一個孤零零的遊魂。當初冊妃儀式前夜,他激動得一晚沒睡著覺,心想能與一個女子白頭偕老真是太好了,他需要一個家,他喜歡風雨之夜與另一個同樣稚嫩之人緊緊依靠的那種感覺,也喜歡和那個人讀書手談,品藻論世。

只是溫勻姿的死給他的打擊太大。一個連自己都護不了的太子,許過的諾言真是令人啞然失笑。

“殿下。”獨孤昭儀手裡拿著草球走上前來,李弘澤放下越王,“陵兒,就在院子裡玩會兒吧,別吵到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