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公主顧左右而言他,取了把弓,力氣太小,拉不動。慕容策笑著站到她身邊,“公主,要這樣射箭!”說著慕容策也取下一把雕弓,整個臂膀平展,側著身子雙腿岔開,弓弦繃直,搭在上面的羽箭“嗖”一聲飛了出去,正中百步外的靶心!此刻一陣風掠過,慕容策長身玉立,腦後金色卷發如錦如綢,魏國公主不禁看呆了。眾人紛紛鼓掌,以為妙絕,躍躍欲試者不在少數。
“阿宛姐,那是誰啊?”柳漸安看得出了神,“旁邊那個紅毛小兒又是誰?你怎麼跟一群胡人在一塊兒?”
“你還說呢。跟你走著走著走散了,這才遇見的。好了,我就跟著你走走好了。”謝宛活動了下手腕,迎面看見蕭錯和一個小女娘,“柳三郎,這就是你在平康裡遇見的姑娘?怎麼還帶到樂遊原了?人這麼多,我看你應該去曲江,兩人一船,良辰美景佳人啊。”
柳漸安心裡直呼倒黴,怎麼又跟蕭小玉撞上了?“平康裡那麼大,又不是隻有狹邪巷子,阿宛姐住在平康裡有什麼不對嗎?你至於當著所有人的面……”謝宛不悅,打斷了柳漸安,“我家在平康裡,朝廷中亦有官員於平康裡置辦家業,娘子何必拿這個說事。柳三,”她轉而側耳說,“這就是你的未婚妻?”
柳漸安點頭,還想說些什麼,就見蕭錯拉著蕭小玉走了。“哎,陛下的意思,誰敢違抗啊。”兩人正準備離開靶場,獨孤闕卻喝止道:“謝姑娘,你酒量應該也不錯,不如和我們兄弟拼一拼酒吧?”
慕容策在一旁太過無奈,拉著獨孤闕,“你別丟人現眼了,人家是柳家貴客,跟你喝酒算什麼?”獨孤闕血氣上來了,“謝姑娘行走商道,往來漠北與西境,我見謝姑娘親切,他鄉遇故知,喝杯酒怎麼了?”
魏國公主不明就裡,“喝酒?什麼喝酒?好喝嗎,我也想試試!”
“小孩兒不許喝酒。”慕容策扭頭,阻止魏國公主,又回過神來,勸獨孤闕,“走吧,別丟人了。”
柳漸安默默看著一切,此時脾氣也上來了,“我,我陪你喝,你不許動阿宛的心思!”謝宛並未覺得有什麼開心,而是攔住柳漸安,“你別,我酒量比你好多了,逞什麼英雄?一邊兒玩去。”
“倒有幾分女俠的氣概。夠痛快!我喜歡!”獨孤闕贊揚道。謝宛陰沉著臉,直視對方不容置疑的目光,“我拒絕,我不和生人拼酒。”
“拒絕?”這回答令獨孤闕訝異,謝宛卻解釋道,“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答應你,憑什麼覺得我就應該跟著你走去拼酒?你是誰啊,我連你什麼人都不知道,為什麼要讓自己身陷險境?而且你要是在酒裡下藥,我該怎麼辦?”
“我獨孤闕坦坦蕩蕩,為什麼要下藥?此等小人所為,我不屑為。”獨孤闕叉起腰,怒氣沖沖,邀請一個姑娘去喝酒,又在眾人面前被拒絕,真是丟臉,早知道就該聽慕容策的。
“君子還不強人所難呢。”謝宛也在氣頭上,獨孤闕當即反駁道:“我偏要強人所難,你又當如何?”
“夠了,獨孤闕!”慕容策頭次喊獨孤闕大名,“你最近有點飄啊,出使個周國就飄成這樣?收斂收斂你那性子吧!”說罷,慕容策將獨孤闕拉至身後,“獨孤狼主今日失言,諸位多擔待些,我替他向各位道歉。”
慕容策深鞠一躬,舉手投足盡顯謙恭風範,謝宛見狀轉身就走,不好再追究,就把獨孤闕當成商道上遇到的流氓;魏國公主拉著她的披帛,和她一起走了。
獨孤闕站在原地,驕陽似火,燒得他焦灼無比。他不明白剛剛做錯了什麼,不就是想和她一起喝酒嗎?商道上那麼多爽快男男女女,他經常一起拼酒啊,為什麼到謝宛這兒就不行了?慕容策拉著他的貂裘,提醒道:“走了,別顯眼了。”
“為什麼她不願意,我做錯了?”獨孤闕問。
“你是不是沒跟人家說你是誰?你不坦蕩,人家為啥要跟你喝酒?更不用說你剛剛還動手動腳的,我要是人家姑娘,我也覺得你沒安好心。”慕容策看了看日頭,“差不多了,使臣該覲見了,那匹馬你準備好了吧?待會兒見皇帝,可不許胡來。早知道,我就替你來了。還好長了個心眼,跟著你來。”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去牽馬。”
柳漸安打算去找二哥,謝宛不知去何處,便跟著前去。“阿……阿宛,方才的事……”謝宛沒放在心上,“無妨,不是第一次見了。我剛剛也有點沖,那胡人心腸不壞,可我就是覺得,他在盤算些什麼。罷了不去想他,柳三,我們現在是去找你二哥?”
“嗯,宴席已經擺好,陛下要在此處宴飲,該入座了。這次,陛下點名要見你,所以我才特意回來拉你一起去呢。”柳漸安很是驕傲,“你雖是江湖人,卻救了太子,幫了柳家良多,陛下對你很感興趣。”
“席間還有誰?”謝宛忙整理著衣冠,柳漸安扳著指頭開始數,“很多人,靖北侯,四貴中人,太子,路貴妃,皇後,還有枯榮法師——皇後的法號,就是枯榮法師授的,他可是我們大周的國師呢。”
嶽枯榮……謝宛好像聽過這個人。好像是紫竹道人的徒弟?紫竹道人三個徒弟,兩女一男,其中一個是姐姐謝寧,一個是雪無塵,最後一個就是嶽枯榮。兩個女徒弟性子孤僻高傲,劍法卓絕,憑著意氣遊走江湖,剩下一個“庸碌守成”的嶽枯榮——至少姐姐這麼說,繼承紫竹道人衣缽,守在終南山上。